“你靠近殓房去看了吗?”景昀问,“是妖族的话,妖气应该有残余。”
慕容灼摇摇头:“没有,殓房附近有玄真观长老守着,附近不许人过去,我摸不清他的修为底细,担心贸然潜行过去被发现,会惹来麻烦。”
“你做的对。”景昀说。
她沉吟片刻,下了结论:“不会是右司弟子烧的,烧了殓房,这件事就闹大了,玄真观不可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和右司的根本目的相违背。”
“真是妖族?”慕容灼瞬间回想起昨晚搜魂看到的内容,“是那群杀手的同伴?右司弟子没死,熊妖他们又被咱们杀的杀抓的抓,所以他们干脆一把火烧了殓房毁灭行迹?”
紧接着她又推翻了自己的判断:“不对,这反而把事闹大了。”
这里是河阳城,人族的地盘。右司弟子秘密办事,不得已的时候还可以自陈身份,玄真观隶属道殿,不可能不给道殿面子。但妖族可就不一样了,人族和妖族隔着数千年的血海深仇,尤其是在宣州、在河阳城,这里可是有将妖兽头颅堆作京观的传统。
景昀嗯了一声。
慕容灼意识到景昀似乎心不在焉,奇怪地上前两步探头过去,想看看景昀在干什么,华丽宽阔的广袖一展,险些又把一个瓷瓶碰翻。
慕容灼手忙脚乱扶住瓷瓶,一转眼正对上了景昀的目光。
玄真道尊纤长睫羽下乌黑漂亮却毫无光彩的眼睛朝向慕容灼,面无表情。
“……”
景昀站起身,霜白外袍一丝不苟,云罗覆上双眼,朝外走去。
“走吧。”
慕容灼还没反应过来:“去哪里?”
“玄真观。”
两个时辰之后,慕容灼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她坐在玄真观接待贵客的小厅里,手捧一盏顶级甘露,桌面上摆满了各色灵果,就连供奉在一旁花瓶里的鲜花都散发着灵气。
“慕容前辈。”玄真观的女弟子看见慕容灼手里的甘露盏空了,立即拎着玉壶过来给她续上,“观主的意思是,今晚设宴为二位前辈接风,请问前辈您有什么忌口。”
“没有。”慕容灼恍恍惚惚地摆手,“客随主便,客随主便。”
两个时辰之前,景昀带着她来到了玄真观大门前,自称是第十七任道殿正使拂微真人江雪溪的入室弟子,要面见玄真观观主。
不但守门的玄真观弟子愣住了,跟在景昀背后的慕容灼也愣住了。
——自己假冒自己的师侄,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事!
玄真观弟子第一反应就是不信,然而景昀白绫覆面,气质缥缈若仙,身边还跟着宫装华贵的慕容灼,怎么看也不太像骗子。
于是弟子连忙叫来了一位程姓长老。
程姓长老修为显然不低,和景昀打了个照面,立即意识到她的修为胜过自己,说话的语气都客气了很多——只是再客气,程长老也还保持着最基本的智商,小心翼翼地询问景昀是否能够自证身份。
景昀想了想,说:“家师平生只收过我一个弟子,所以他的一身绝学尽数教授于我,长老心中若有疑虑,我可以为长老展示。”
她的话音未落,程长老顿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喜悦神采,做了个手势:“兹事体大,程璧不敢疏忽,请仙子移步演道场。”
景昀一口应下,顺便看了一眼慕容灼,道:“这是我的徒弟,小徒年幼,且让她在此稍等吧。”
程长老当然没意见。
被留下的慕容灼:?
景昀一去不回。
但她回不回都不要紧,因为慕容灼受到的礼遇已经足够表明一切。
程长老刚过来的时候,慕容灼喝的茶水是普通的甘露,景昀走了一刻钟之后,两个玄真观弟子急急赶来,替换掉了厅中的普通侍从,顺便换上了顶级甘露,灵花灵果。
“自己给自己当师侄,还把我变成了徒孙辈分。”慕容灼无声地喃喃,“这是要做什么呀!”
她到底不是傻子,慕容灼看得出来,景昀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同道殿打交道。然而在慕容灼说殓房被烧之后,景昀忽然改变了主意,带着她前来冒充自己的徒孙。
现在看来,景昀应该冒充的很成功。
与此同时,演道场。
“承让了。”景昀说。
玄真观观主踉跄了两步,在一边程长老的搀扶下站稳,面上却不见任何不悦,反而满脸喜色:“得受前辈指点,实乃幸事。”
观主和景昀交手之前,听景昀提出‘不动灵力,只动剑招’,心中还半信半疑,直到十剑之内,景昀空手夺走了他的随身佩剑。
观主是积年的老狐狸了,面上喜笑颜开,心底惊涛骇浪——以他的修为,在道殿里也很排得上号,但如果不动灵力,在面前这个少女面前居然过不了十招。
更要命的是,观主自幼熟读道殿典籍,一双眼比鹰隼还利。他看得出来,面前这位自称姓云的少女,所用剑法全都是纯正的道殿功法,然而其中有几招,分明是自千年前那场惊世惨祸后就已经失传了的剑法残篇!
千年前天地大变,四极摧、九州崩。天灾频频妖魔横行,道殿尊使及各派宗师奔赴各地,鲜血性命不要钱的填进去,直到道尊景昀在承天台上设剑阵为引,一力斩杀妖皇魔君,重塑四极九州,才镇压了动荡的妖魔,维持住了九州岌岌可危的秩序。
但那场惨祸实在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动荡,道尊斩杀妖皇魔君之后,修为功德当即封顶,立地飞升。道殿及各派精锐折损大半,许多典籍被毁功法失传,因此而丧命的百姓更是无法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