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会让燕国最好的医师来为你调养身体。”燕王裕仍然道,“祭祀之事早已昭告天下,再无更改的可能。”
“为什么?”子由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充满了悲愤,他不理解。
“王的诏令,没有为什么。”燕王裕道。
“难道父王想重蹈王祖父的晚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血自相残杀吗,明明这一切都可以不发生。”子由又道,“还是说,父王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长兄,不管是儿臣还是子还,都只不过是”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燕王裕冷冰冰的看着子由,将他的话打断。
“寡人不管你是否真的藏有争夺之心,亦或者如你所说的,作为公子,你只想偏安一隅。”
“寡人告诉你,从现在开始,寡人给你这个机会,希望你去争,去夺。”燕王裕又道,“寡人立世四十余年,从来不说戏言。”
“燕国,是子姓的燕国,寡人绝不容许有他人染指。”
父亲的话让子由大为意外,但是他的心底却并不相信,“内政若争端不止,敌人便有机可乘”
“寡人不是在试探你。”燕王裕忍着气道,“子由,你有隐忍与城府,或许可以骗过天下人。”
“但是你骗不过寡人,骗不过这个国家的王。”
“很多事,寡人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燕王裕看着埋头不敢直视自己的公子由,“论隐忍,论城府,你很像寡人年轻的时候。”
“燕国是寡人的燕国,不要试图欺瞒寡人,欺瞒你的王。”
燕王裕的这番话,引起了公子由心中的一阵恐慌,整个燕国,最难对付的,不是任何一位公子与权臣,也不是氏族,而是眼前这个卧病已久,却仍然掌握着最高权力的王。
公子由忽然颤抖着发笑,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充满了怨念,“既然您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呢?”
“是因为局面不可控了吗?”公子由神色大变,他的言语也开始失控,变得肆无忌惮,“齐国的插手,长子的混账。”
“还有,”他瞪着自己的父亲,“父王您啊,力不从心的身体。”
燕王裕沉着气,眼神一直盯着子由,但却没有动怒。
“同样都是你的血肉,为什么你可以在无尽偏袒与溺爱的同时,对另一人视而不见,无论他有多出色,有多努力与刻苦,你也从来不会多看一眼。”
“受到偏爱,因为他是长子,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我没有怨言,可是后来呢,子还”他的眼里除了怨恨,便是这些年埋藏在心底的委屈,“同样是非嫡非长的公子还,却被你捧在了手心当中,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被抛弃的,只有我。”
燕王裕抬起眼,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又咽了下去。
“你给了我身份,给了我一切,我不应该有怨念,即便是你的忽略。”
“可你今天却告诉我,你什么都知道,我不能接受,为什么,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什么都看见了,却依旧不闻不问。”
“其实你心里都知道,谁最适合继承你的位置,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求证你的固执是对的。”
“是你在操纵我们,如果有一天,这座王宫中充满了手足兄弟的鲜血,罪魁祸首,一定是你。”
“住口!”燕王裕重重拍响榻上的案几。
“都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子由却并没有停下来,“我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呢,哪怕明日就身首异处。”
“寡人说过,你的生死,在寡人手中。”燕王裕长吸一口气,这样的场面,像极了他与长子的争执,但不同的是,他对公子由极其冷漠,眼里毫无怜爱之意。
“寡人会赐死李覃,让辛吾一案彻底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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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长城——
是年冬,燕国上将军乐易率军驰援燕北,时逢东胡二次攻城。
“将军,是关外的狼烟。”前方侦查的人马飞奔回来汇报道。
乐易抬头看着北边高山上升起的黑烟,“胡人攻城了。”
“通知下去,即刻动身。”乐易下令道。
“将军,咱们的人好几个日夜不曾歇息了,这样昼夜兼程”
“军情紧急。”乐易打断道,“长城决不能失守。”
关外长城上警钟不断,士兵们将守城器械纷纷抬出,燕国守将钟回眼伤未愈,仍然亲自登楼指挥作战。
长城坚固,易守难攻,但也并不是坚不可破。
密密麻麻的胡人从积满白雪的山林中走出,黑压压的一片,让守城的参军心惊不已。
“钟将军。”望亭上的士卒向下观望了片刻后,大惊失色的跑了下来,向钟回提醒道:“东胡造了攻城器械。”
钟回站在城墙的垛口,看着远处雪地里密密麻麻的人群,“怪不得他们连续几日没有进攻,山中的动静,不是伐木生火,而是他们在制造登城的木梯。”
“我们还有多少箭矢。”钟回问道身后的将领。
“前几日清扫战场,收回了一些,但全部统计下来后不足一万支。”将领拱手回道。
钟回回过头,仅剩的一只眼里充满了担忧,“朝廷的援兵怎么还有到。”
“王都收到消息最快也要两日,烽火传递也需一日,加上大雪封山,恐怕不会那么快。”副将从旁说道。
钟回一拳打在城垛上,“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座关城。”
“我们的箭矢不多了,待他们进入射程,再行下令。”他向指挥射士的军官吩咐道,“不要让登城梯靠近城墙,所有人拿好武器,做好近身搏斗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