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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第2页)

&esp;&esp;一行人来得快去的也快,只剩下陶允之一人留下,见那群人走运了,陶允之则是再也憋不住了,哈哈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打着傅瑜的肩膀,只道:“哈哈哈……没、没想到啊,你傅小霸王也会有做好事被人误会的……哈哈、一天。”

&esp;&esp;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傅瑜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背,直把他拍的直咳嗽。傅瑜有些蔫道:“只可惜我好心,却被人当做在办坏事了。”

&esp;&esp;他说着,就听身后的金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府丁里头也有不少憋笑的,唯有赵斌不苟言笑,面无表情。傅瑜忙扯开话题道:“先不说这件事了,你今天怎么也有空到这寺庙里礼佛来了?我记得你一向是不怎么信鬼神之说的。”

&esp;&esp;陶允之无奈地耸耸肩,道:“还不是家里老祖母要求的,她老人家年岁大了敬畏这些鬼神之说,喜欢儿孙绕膝,这便带了我们这些后辈到大慈恩寺里捐些香火钱,也好听听住持的告诫。”

&esp;&esp;傅瑜又问方才那男童是谁,陶允之道:“方才那位是我七婶,那男童是我七叔唯一的儿子,抱在她跟前养的。”

&esp;&esp;“你七叔?”傅瑜惊道,“那不就是不是如今执掌礼部的那位吗?他年岁也快到天命之年了吧,仅得这么一个儿子吗?”

&esp;&esp;“咳咳,七叔在,”陶允之略微咳嗽了一下,握拳在唇边,子侄辈议论长辈到底是不好的,但四下无外人,陶允之能和傅瑜混熟,也是个不拘礼节的人,他轻声道,“七叔的子嗣缘是少了些,他到如今也不过得了四个孩儿,刚刚那个便是仅存的硕果了,是以七婶娘和奶嬷嬷都要当做宝贝疙瘩一般的。”

&esp;&esp;傅瑜眸光微眯,倒是没有出声,复而又抬头,笑道:“那我们先算一笔账,刚刚那个小孩见着我便说我傅二是个小霸王,他又没见过我的人,这是如何知晓的?”

&esp;&esp;陶允之目光有些游离,他底气不足道:“这个、咳咳,大抵是二郎君你威名远扬了吧。”

&esp;&esp;“还二郎君呢?你叫我阿瑜都没用!你且告诉我,你在你府上作了多少幅污蔑我的画?”傅瑜笑道。

&esp;&esp;送食

&esp;&esp;大慈恩寺位于永安城南,这大名鼎鼎的九尺胡同就距离此地不远,傅瑜拎着一桶食盒,从寺里出来,不过拐到小巷子里略微转了两个弯儿,就见着一条又宽又破旧的胡同。胡同两侧虽不至于是断壁残垣,却也是土房瓦砾居多,少有朱雀大街旁的黑瓦红墙,土墙的胡同上爬满了映山腾,在夏季的日子里倒显得有几分翠色,少了些许颓靡之感,多了些曲径通幽的雅致。

&esp;&esp;陶允之本也是想跟着傅瑜来这儿的,但他家里老太君在此,孙辈倒不好擅自离场,于是便还是傅瑜一人过来了,说是他一人,其实身后还跟了长长的一串的府丁,远远地望去就叫人觉得不好惹。

&esp;&esp;大中午的日头正烈,耳边是知了不停地叫声,鼻尖喷出的气息也显得跟火盆似的,再加上傅瑜为了显出诚意,特意穿了一身略显正式的衣服,此时只觉得汗流浃背,十分不好受。

&esp;&esp;幸而寒宅就在九尺胡同,他很快便到了。说是寒宅,其实不过是一普通的农家小院,低矮的土墙上爬满了藤蔓,一些细碎小巧的紫色小花点缀其中,门前两个尚还有些崭新的灯笼挂在半空,院门旁竖了一匾额,正写了“寒宅”二字,字迹龙飞凤舞,其中又透着股洒脱劲儿,傅瑜的字迹和这字的主人倒是有几分相同的意境,不过那也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esp;&esp;傅瑜提了衣襟,小心翼翼地将手中食盒放在门边,他伸手,叩响门扉,一阵“砰砰”的声音回响在这沉闷的小巷中。门是柴门,上面还残留着些坑坑洼洼的痕迹,又或是被临近的小孩儿在上面胡乱画了些不认识的图案,倒显得和这寒宅主人几分不搭的气质来。

&esp;&esp;傅瑜扣了三下门,里面未听见什么动静,他也不急,又扣了三下,静待片刻,却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傅瑜这次倒是有些奇了,他回身看了眼身后跟着的赵斌和金圆,只见金圆略微上前一步,躬身轻声道:“郎君,是定的这个时辰,没错呀。”

&esp;&esp;“也就是说荆先生是在家的咯。”傅瑜轻声回了一句,又挽起袖子扣了三次门,他这次扣的声响比前两次要大了些,未及,终于听得土墙那边传来一人的声音:“你们是谁?”

&esp;&esp;却是个女子的声音。

&esp;&esp;傅瑜忙从门前走到土墙下,就见着低矮的爬满了藤蔓的土墙那边正站着一个女子,她头发被蓝布包起,一双粗眉高挑,眉眼间是女子中少见的英气,她显然是做的妇人打扮,一身皂色的粗布衣裳,浑身气势倒是比南阳长公主显得更英气了些,就是少了些女子的妩媚。

&esp;&esp;“娘子安,敢问这里可是荆克寒荆先生的住宅?”便是这么一个显然无贵重身份的人,傅瑜也毫无骄纵之色,反倒是恭恭敬敬地作了揖,颇为客气的问道。

&esp;&esp;方才看见满巷府丁而面色不善的女子,此时见了傅瑜这般行径,面色缓和不少,她问:“墙外的可是傅家二郎君?”

&esp;&esp;傅瑜老实应了,这女子方才开门放傅瑜进来,不过她又只让傅瑜带一个仆从进来,其他人倒是未能进得这小院里来。刚听这话,赵斌脸色便有些变了,他奉傅骁的令在外负责保护傅瑜的安危,此时自然不能让傅瑜的身影超出他的视线之外,更何况按着傅瑜的脾性,自然是关系亲近些的金圆能跟进去了。

&esp;&esp;熟料傅瑜不过犹豫了一息,便点头让赵斌跟着他进去了,反倒是让金圆留守在小院外。

&esp;&esp;赵斌正有些不得其解,待得他走上前去,与那女子走的近了些,跟在她身后,他才恍然,原来这女子虽步履轻盈,但跨间摆动幅度以及腿的走路姿势都不似寻常女子,又细细打量了一下她的面相,果真断定这是名江湖女子。赵斌有着二十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军营里练把式的人物不少,他早就练得火眼金睛,哪怕如今只剩一只眼,要看出这女子的底细来也是不难的,故而他快步跟了上去,将提着食盒宛若什么都不知道的傅瑜隐隐护在了身后。

&esp;&esp;傅瑜想法没赵斌这么多,他虽也隐隐看出了面前女子有些奇怪,但他让赵斌跟进来的原因也不过是因着赵斌不管怎么说也是跟在傅骁身边三十多年的人了,对于傅骁友人的脾性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些的,故而让他跟上来了罢了。

&esp;&esp;三人心思各异,这路却是极短的,不过进了院子,过了天井,绕了一长廊经了一竹林,几人就停了下来,原来那竹林内有玄机,隐隐有一条小路伸展出来,傅瑜提着食盒走进去,就见着一茅草盖的小亭子,亭子里放着简单的一张粗糙的木桌,桌上文房四宝摆的正好,一身材有些酷似王犬韬的中年男子正慢条斯理的磨着墨。

&esp;&esp;“你要的人我给你引进来了。”那女子冷冷道。

&esp;&esp;荆克寒,也就是这中年男子,此时倒是咧嘴一笑,拱手作揖道:“那便多谢夫人啦!”

&esp;&esp;荆夫人来得气势汹汹走的也快,不过完成这一件事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唯有心思一直放在她身上的赵斌多看了几眼,便也移开了视线,站在竹林隐蔽的地方权做自己只是一株竹子了。

&esp;&esp;傅瑜忙走上去,颇为上道的将食盒放在一旁竹林里的石桌上,又一一地将几碟子小菜和冷酒摆出来,荆克寒倒是和王犬韬一样的好胃口,忙将手中的砚台扔了,直直地向傅瑜走来,一边走一边道:“香!”傅瑜笑道:“先生说笑了,这不过几碟子冷菜,何以有香味儿呢?”

&esp;&esp;荆克寒摇头道:“这便是二郎君的少年之处了,我说的香,是指你手上拿着的那桑椹酒。”他说着,毫不客气的从傅瑜手中拿过了那一壶酒,只揭了盖子,咕噜两声就豪饮下两大口。

&esp;&esp;傅瑜险些以为他把这酒喝光了,只得尬笑地招呼他吃饭。伺候着荆克寒吃了饭喝了酒,这人酒足饭饱之后倒还有些良心,只打了一个饱嗝,看着傅瑜笑嘻嘻便道:“二郎君这可是要讨岳丈开心?”

&esp;&esp;傅瑜只略微侧开了脸,却还是承认道:“速来听闻斐祭酒最赏识荆先生的画作,这便是来求画来了。”

&esp;&esp;荆克寒,是大魏如今少有的一位当世画坛宗师,他最擅长山水静物之作,往往只用寥寥数笔就能勾勒出一副惊心动魄或是让人平心静气深觉万物之灵的画作,极富意境,可以说他是在画作上真正的做到了开宗立派。像是之前画边塞之景的梁行知,显而易见就是荆派画作的一人,可以说是得到了荆派画法的精髓,然而荆克寒是荆派画法的创始人,他之技艺更在梁行知之上。

&esp;&esp;这般的一个人,世人传闻其足迹遍天下,故而才能作出塞北的大漠,也能作出江南的杨柳;这般的一个人,却也应了前人的那句“小隐于野大隐于市”;这般的一个人,傅瑜能见到他还能求得一幅画,自然是花费了无数精力的。

&esp;&esp;幸而,无论前情如何困难,在经历了三次闭门不见,最后傅瑜献上自己诚心所写之字帖,外加上戒食师父的斋饭,以及黄金百两之后,荆克寒最终还是答应帮他了。虽然荆克寒说的是因为傅瑜的个性深得他之所爱,但傅瑜觉得更多的还是因为百两黄金的魅力……

&esp;&esp;吃罢了小菜,又几口豪饮了酒,荆克寒颇为不文雅的用袖子抹了抹嘴,长叹了一口气,复又拍了拍肚子,他转身,走向茅草小亭。傅瑜见状也跟了上去。只见桌上放着一沓纸,最上边的那张宣纸有些泛黄,微微的皱着,纸上一列列的黑字,看着颇有些凌乱。

&esp;&esp;傅瑜一见便笑了,他伸出两指慢慢抚了抚,道:“这是我前些日子写的。”

&esp;&esp;荆克寒没有理他,只自顾地在一旁的画筒里细细地找了找,不一会儿就找出一幅画来,他慢慢伸展开来,傅瑜的目光就再也没办法从这幅画上移开。只见群山峻岭颇为巍峨,最近的一座山却是松柏丛生,山路崎岖,颇有曲径通幽之感,山间小路难寻,半山腰隐隐透出的一小截,却是点了一背筐老者,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老态,再往上,却是山林间隐隐透出几缕青烟,傅瑜俯身细看,才发现了松柏间冒出的几个茅草尖。

&esp;&esp;半晌,傅瑜的目光才缓缓从画作上移开,他又回身,轻声笑道:“我原本还以为今天会花费许多时间呢,不曾想先生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不知这幅画,取了个什么名字?”

&esp;&esp;荆克寒只捻了胡须轻轻摇了摇头,若他是个建昭帝又或是斐之年那般的中年美男子,这般姿态必然让傅瑜心生佩服自愧弗如,然而此刻荆克寒那胖乎乎的跟胡萝卜似的手搭在斑驳不齐的胡子上,若傅瑜细看,甚至还能看见他嘴角的油腻,这般形态,只让傅瑜心下觉得好笑,不自觉的就觉得他大抵是个没有那些隐士高人又或是君子风范的人物。

&esp;&esp;荆克寒道:“既是要送给斐祭酒,自然是他的所有物了,区区一副画作,便是让他命名又有何不可。”

&esp;&esp;傅瑜忙应了,两人小心翼翼地将画重新卷起,又用傅瑜带来的檀木画筒装好了。傅瑜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得压在心里多日的一块巨石变轻了些,他忙谢了又谢,正要离去时,荆克寒又拦了他,道:“二郎君今日既是来了,何不成人之美,再写一幅字,与你与我的那上半截赋文成了一套,这样也算是全了我的心事。”

&esp;&esp;傅瑜本是想急着拿这画去拜见斐之年的,但一回想也觉得晌午过后再去拜见岳丈似乎是有些不妥了,便拂袖笑道:“先生说的正是。”这边将画筒放置一旁,与荆克寒在一旁磨墨写字了。

&esp;&esp;《劝学赋》乃前朝大相所作,不过一千多字,却字字珠玑,是劝人读书进学明理的一篇大家之作,又兼之用词简单典故耳熟能详,也是如今大魏进学小儿必学的作品,傅瑜虽荒废了这许多年,但他幼年之才名可与虞非晏相齐,自然也还是背的滚瓜烂熟的。

&esp;&esp;荆克寒腆着肚子在一旁慢慢的磨墨,傅瑜先拿笔纸试了几个字,觉得慢慢有了手感,这才动笔开始写下半截赋文。

&esp;&esp;写完一段,傅瑜直起身子蘸墨,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先生书画可称一绝,为何单单要小子的字?”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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