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的是,楚余霁并非不信任他们只是比起他们,他更相信灵均罢了。他们这样赤裸裸地在他面前诋毁灵均,无疑是贴脸开大,楚余霁没当场发作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楚明远也心下叹气,看来这次又没戏了。
咦?他为什么要用“又”,明明这是他第一次提起此事。
听到外面的动静时,灵均还在看公文。白日里搞了那场声势浩大的迎接,被耽搁的时间自然要另外补上。
“主人,是城主来了。”十一说道。
原本灵均是打算再处理一会公文的,听到这话,突然改变了主意。
“请转告他,我要歇息了。”
不过他也没指望这话能拦住楚余霁,毕竟,这府中有谁能拦得住楚余霁,又有谁敢拦楚余霁呢。
不一会,他果然听到门又被推开了,有人轻轻地走了进来。
“灵均。”
刚才闯进来时底气十足,真的站到了正主面前,楚余霁却忽然觉得自己活像个闯进闺阁的登徒子。特别是见到灵均已经散了发、解了外衣的样子
灵均正背着身,将外衫挂到衣桁上,一旁的十一则在弯着腰铺床。这似乎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日常了,明明没有任何交流,但是气氛却是无比的温馨融洽。
无所事事的楚余霁被迫近距离地感受着那与自己无关的气氛,不由更加心塞了。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白日里,也就只来得及与你匆匆见上一面。”
边上竖起耳朵听的十一心里嗤笑,这叫见上一面?你都直接上手了。
“今天实在有些晚,不如改日吧。这些日子你舟车劳顿,也还是早些歇息为好。”柔和的光照下,灵均的神情比白日里更添一分温婉,但檀口所说之语却让楚余霁失落,“你的卧房我也早就让人打扫好了。”
“我们我们不一起吗?”
灵均一愣,笑容依旧,“怎么今日忽然说起这个。”
楚余霁不知如何开口。记忆中那个将人抛下的是他,如今又跑回来的也是他。
他们十年都未同房,今日他来这一出,确实唐突。
再入梦
楚余霁内心犹豫着,他总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就有些厚颜无耻了。可他总有预感,若是他现在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那早晚也有一天会后悔。
这样想着,他开口道,“只是想多见见你。如果你累了的话,可以先休息。我不打扰你,让我待在边上就行。”
与灵均说话时,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睛中的坚冰就会融化,只余下一片柔和。被这样一双眼睛认真地注视着,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祈求和解的诚恳。
只是说的人与听的人都清楚,这并不是今晚要不要待在一块这么简单的事。
十年的心结,早已纠缠成一团乱麻,如何能轻易解开。即使找到了那条线头,若是解开的方式错了,也只能让这团乱麻缠得更紧罢了。
灵均害怕那样的结果他宁愿不要改变。这些时日,他偶尔也会想,如果他再次深陷其中,将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楚余霁身上,那楚容宣的警告或许会成真。
曾经受过伤害的人,怎么又会再次轻易地打开心扉。
灵均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抱歉,余霁但是我睡得浅,这些年,我都已经习惯一人了。”
楚余霁眸光一黯,心中又升起了那种事与愿违的无力感,“那,那我不打扰你了。”
“嗯。”灵均轻轻解下了床前的纱帘,就像是下了一道温柔的逐客令,只给楚余霁留下了一个边缘晕开的模糊影子。
楚余霁隔着纱帘又定定地看了那道影子几秒,才慢慢转身离开。
他明明感觉灵均是有所动摇的,不知为何,最后却还是拒绝了他。但只要有动摇,那对他来说也算个好消息,至少证明灵均心底还有他。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未尝不能在日后迎来转机。
走出门外后,楚余霁忽然目光一凛,敏锐地往某一处看去。
“出来。”他语气冰寒,但却刻意收了声,声音压得极低,至少不会打扰屋里的人的休息。
十一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楚余霁认出了他,不由皱了皱眉,“你怎么还不走。”
“主人休息,门外需要有人值守。今晚轮到我值夜。”十一面无表情。
面对楚余霁,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甚至现在这表现还是他克制以后的成果。他认定的主人永远只有灵均一个,而面前之人,又恰是伤灵均最深之人。
楚余霁回忆起刚才这影卫与灵均之间无言的默契,只觉得额角青筋砰砰跳。
灵均拒他离千里之外,却允许一个影卫靠近,他难道连影卫都不如吗?
“主人要休息了。”面前这影卫的言语和动作明明一板一眼,楚余霁却莫名品出了嘲讽与嫌弃的味道。
影卫能做之事他也能做,不就是在门外守夜嘛,让他守一辈子都成。
但是后果楚余霁苦笑一声,若是他真的待上一夜,那明日灵均必落人口舌。什么恃宠而骄啊,蛮横无理啊。
只要还在这里,他就逃不开楚城主的身份,永永远远地都会有人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灵均也连带着被关注着,被缚上那层无形的枷锁。
楚余霁看了一眼十一,还是转身离开了。他忽然很羡慕这个影卫,至少灵均他并不抗拒影卫的靠近,也有足够的理由在无数个深夜,守在灵均的房门之外。
楚余霁并不知道,十一也在用复杂的目光盯着他的背影,恨不得以身而代之。毕竟,他也想堂堂正正站在主人身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