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在他踏出家门的一瞬间,有人在暗处悄悄打通了电话,把他的行程都报给了谢行之。
谢云初甚至没有叫朱助理,手伸进口袋,摸了一下衣服里的素戒,戒指的纹路触碰到了他的手,很凉,谢云初的心方才安了下来。
高铁票临时买不到了,可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他怕再拖下去,他就没有勇气了。
谢云初开着车,心头的忐忑雀跃交织在一起,觉得此生,大概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腿微微发抖,发动机轰鸣着,掩盖住了的心脏声。
扑通,又扑通。
所有的怀疑,纠结,都被汹涌的幸福感淹没了下去,谢云初的手指微微发了白。
你也会爱我的,对吗?
殷恪的剧组离家太远,在隔壁市,开车足要三个小时。
可谢云初好像感受不到累一般,兴冲冲的,去表白他的爱意去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认识了不到一年时间,他就能,就能这么样喜欢对方。
一直喜欢着。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天色暗沉,滴答滴答的雨声入耳,如细巧的银铃晃荡。
正逢暑假,高速上的车来来回回,有些堵车,等到谢云初到了隔壁市的时候,已经是四个小时后了。
市内堵的很厉害,他没问殷恪的地址,又联系不上他,临时让朱助理查了拍摄地点,红绿灯一个接着一个,堵的人心里发慌发急。
隔壁市的红绿灯一直都是这个德行,很密,最密的时候二三百米就有一个,一个红灯七十多秒,偏生不知道为什么,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个红灯,下一个路口依旧是红灯。
谢云初迫切的心被堵车和下雨弄得心烦意乱,前头的车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喇叭声,依稀还能听到有男人的骂街声,粗俗难听。
他焦躁地握紧了方向盘,视线锁在红绿灯上,眼里没有了笑容。
马上就到了,再过一会。
与此同时,殷恪收到了一张照片。
跑腿小哥送过来的,说是给殷恪。用信封包着,小陈怕有什么要紧事,就给殷恪送了过去——谢云初忙,殷恪不怎么看手机,和外界没什么联系。
殷恪以为是谢云初给他发了什么小情书,嘴角噙笑拆开信封,就看到了一张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很新,显然是刚印刷出来的,不知是加了滤镜还是什么别的,显得温暖亮堂,上头是他和谢行之。
那会殷恪他妈还没死,谢行之帮殷红叶交医药费,殷恪不便和他翻脸,有些略显亲昵的动作也就装作感受不到。
他记得那次谢行之碰了他两秒没移开手,自己就借故起身了,就这么短短两秒,他居然还拍了照。
他神情冷了下来,打开了那封信。
谢行之不会无缘无故给他看这些,信里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
果不其然,谢行之没憋什么好话,上头的字是打印出来的,内容却令人恶心透了。
说是信,其实更像是字条,上面只有几行字。
“酒酒,我把这张照片给谢云初看了,还跟他说,我们当年相爱过。”谢行之怕是疯了,规整的字体却掩不住他的疯狂和字里行间透出的恶意。
“我跟他说我们长得很像,说你喜欢我。你觉得谢云初那种重感情的人,会不会信?”
殷恪的手指收紧,复又拿起了照片,死死盯着里头谢行之的脸,脸上的阴郁浓得化不开。
他了解谢云初,谢云初是不会信这些离间的,他只会乖乖地在家等着殷恪给他解释。
可殷恪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愤怒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对谢行之的嫌厌与憎恶此时复涌入脑海,谢行之妄图强迫他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
他拿起了手机,陈导不太允许他们使用手机,说什么要全身心投入剧本,要是闲着就钻研剧本,少为外物役。
谢云初的聊天框安安静静,并没有发什么信息给他,只能看到昨晚他们互道的晚安。
哦,谢云初今早还没给他发早安呢。
他微微弯了唇,谢云初有一点是最好的,有什么事从来不藏着,都一股脑跟殷恪说完,两个人从来吵不起来架,也不怎么闹矛盾。
谢云初既然没说,就代表他没被谢行之忽悠,也就没什么大事。
他不知道,在他死盯着照片的时候,有一个兴致勃勃的青年,站在门口,捏着手里的素戒,脸色苍白到看不清血色。
谢云初的大脑一片空白,肢体僵硬了一下,踉跄着一不小心碰到了墙角,发出吱呀一声。
他近乎仓惶地落荒而逃,殷恪听到了动静,视线扫过门口,眼里的阴郁还没化开,却没看到有人。
他不怎么在意地收回了视线,淡定地将照片和信都撕了干净,扔进了垃圾桶,又想起什么一般,给垃圾桶拍了个照。
谢行之这行为太蠢笨了些,他得跟谢云初好好讲一讲。
谢云初赶到剧组的时候有多兴奋,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就有多难过。
要是半个月前他看到这一幕,心里头的第一想法一定是这是误会,可是他已经骗了自己很久了。
谢行之的那番话,给他的心里扎了深深一根刺——甚至谢行之是私生子这件事,让他猛然意识到,连谢平国对他的宽容,都不是由于爱,是由于愧疚。
没有人会爱他。
很多人爱他的地位,爱他的身份,爱他所拥有的一切,爱他这张脸,却从来没有人真正爱过谢云初这个人。
说到底,谢云初不过是谢行之光辉下的一株野草,永远躲在他的身后,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