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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第1页)

王秋迟破入城中,听到城墙之上窦云威风凛凛的吼声,猛地抬头,心中忐忑。

莫非

“大胆窦贼,见到陛下,还不认罪伏诛!”纷乱的街道上,一人策马疾驰,一马当先,勒马城墙下,对城楼上的窦云扬声高呼:“陛下已被我救下,窦云,你可还有退路?”

不远处,一辆随风晃动的马车摇摇欲坠地驶来,车身数道剑痕,为首的马夫一身被血浸染的衣衫,就连面容都被斑驳血迹染得模糊不清。

城楼上的任平生有一瞬间的错愕,但转眼间便平静下来,他对窦云一躬身,作揖:“将军,败局已定,挣扎无用。”

越来越多的士兵爬上城墙,将镇守的士兵杀得七零八落,不少人杀到窦云身前,想将其毙命。

暗卫手起刀落,竟有以一敌百之势,将争先恐后扑上来的士兵杀了个片甲不留。

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

“负隅顽抗。”任平生如此置评。

窦云能坐到这个位置,其自身实力定然不俗,寻常人还当真不好拿下他。

天下能与之匹敌之人,屈指可数。

但有一人除外。

洛宴平弯弓搭弦,大弓铮鸣一声,淬着冷光的箭尖遥遥指向城墙之上,迎风而立,年过半百的老将军。

他的身形似乎比以前更佝偻了些,再也没了顶天立地的模样。

洛宴平手一松,“咻”地一声,冷箭飞出,转瞬间便至窦云脑后。

箭身刺穿皮肉,血液喷溅,不慎溅到窦云面无表情的脸上,为那张本就不怒自威的面容平添几分厉色,仿若地狱深处归来的修罗。

他将随手抓来的暗卫扔在一旁,像丢掉一件弃之如敝履的玩物一般漫不经心。那人还在地上抽搐着,怒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想杀我?”他将脸颊上的血迹抹净,唇角勾起嗜血的笑意:“我在战场摸爬滚打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

血溅残阳,孤雁盘旋,凄厉高鸣。

战场黄沙漫天,金戈铁马,气吞山河,悲壮无比。

都道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出征人未归,望月思人,以盼还乡,却空等白骨累累,便不由潸然泪下,涕泗横流。

乱世为英雄豪杰之争,却由层层白骨铸就高台,最终成全英雄之名。

谁又记战场上马革裹尸,或尸骨无存,或战死沙场,不得归家的无名之卒呢?

嗟乎哀哉,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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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雁门太守行》李贺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春望》杜甫

终章?

天幕低垂,滔天的火焰席卷半边青灰的苍穹,整个洛阳城深陷火海,仿佛灯火长明的不夜天。

刘珏一手虚虚握成拳,放在嘴前,假意咳了两声。他抬头看向硝烟四起的城楼,城墙被投射的巨石砸得四分五裂。昔日繁华的角楼也面目全非,隐匿在冲天火光中,隐隐有不间断的哀嚎声传出——

荆沅搀扶着付祂缓缓前行:方才一役,虽说窦云两万精兵尽数折损,但由付英带领的沧州军队近乎全军覆没。付英前往前线,由付祂暂代其职,打了个以少胜多的漂亮仗。

付祂本人却因此身受重伤,她本来强撑残体想要继续跟随王秋迟攻城,但被荆沅拦下。荆沅不由分说地把她塞到军营中养伤,直到谢清尘派人传话,说是窦云已败,盟军大获全胜。

大获全胜

近在耳边却又如隔云端,总给人一种似假还真之感。

荆沅听到这消息,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像是在听人述说一件再平凡不过的小事。她神色自若地为付祂端茶倒水,更衣洗漱,甚至还声音轻柔地问她疼不疼,饿不饿。

以往这些事都是付祂做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付祂按住她,抬眼看进荆沅沉静如水的黑色眼眸中:“去看看吧。”

荆沅想开口拒绝,却被付祂一眼看穿,堵住了她的话头。

“窦云未死,他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同样的,也要给你一个交代。”

洛宴平是昔日刘煜埋在窦云身边的一颗隐秘的棋子,人人皆道他趋炎附势,以世人所唾弃的不光明的手段爬上执金吾的位置,手握重兵,又暗地里帮窦云扫清障碍,除善务尽,不过一条丧家之犬。

可谁又会知晓,他于悬崖射落付祂的那一箭,根本没有正中命门。

须知少日擎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自幼受匈奴可汗教导,年纪轻轻便于部落中声名鹊起,号称百步穿杨,射石饮羽之人,怎会于千钧一发之际阴差阳错射空了一箭?

并非天意,而在人为。从一开始,付祂面临的便是进退维谷的死局。而刘煜养棋千日,用棋一时,洛宴平被她藏得太深,也是经此一役,窦云对他渐生疑心。

窦云正是看中了洛宴平孤身一人流浪中原,无依无靠,这才将无家可归之人收入麾下,加以重用,以期培养一名替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大将。却不承想,洛宴平此人野心太过,转身便投靠当时名不见经传的秦王刘煜,成为埋在窦云身边的暗棋。

“三姓家奴”窦云跪在地上,鲜血顺着他的眼鼻流下,滴落在面前的焦土上,腥黑一片。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洛宴平竟能生还。

明明那日匈奴主将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承诺定然会将流落在外的小世子捉回去,他们在洛宴平赴任凉州的路上埋下武力超群的伏兵,任他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可洛宴平还是毫发未伤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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