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躺了整整三个月。
我们家里人,没有一个人来看我。
我明白,我已经成为了家族的耻辱。
原来我父亲亲手逮捕过目标任务二号的亲弟弟,他们知道这次执行任务的人里面有我,便召集了一帮亡命徒想找我父亲报仇。父亲当时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就把我安排在了后勤的位置,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护我安全,而是为了整个计划。
我因这件事,被剥脱了军衔。
其实即便我没有反抗上级命令,我这一身的伤,也不可能再回到前线,更不可能为张静报仇了。
我出院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张静的墓地。
没想到看到了我的另位室友韩露也在拜祭她。她看见我以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令我无地自容。
这次见面让我知道了一件事。
当时我们做室友的时候,她们三个人知道和我分到了一个宿舍都高兴坏了。因为她们都听过我父亲的事迹,把他作为从军的偶像。
见到我以后,更是觉得我一身正气,不愧为将门之后。
可是她们三个都是小地方的人,身份普通,尤其是张静出生在一个不足一千人的小村子里。她们不知道和我交朋友会不会不合适,更不知道会不会让别人说三道四。
加上我总是一副冷冰的样子,看她们的时候,眼中带着一份探究,这就使她们更加不敢靠近我。
我在听后笑了出来,原来是我平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她们不敢靠近。
跪在张静的墓碑前,我哭得泣不成声。
韩露告诉我郭玉清的墓碑也在不远处,我也可以去看看,我听后大惊,短短一年,我的室友有两个都牺牲了。
韩露蹲在我身边告诉我,军人不同于普通人,战友情也不是一般的情谊,或许我们那时没有成为朋友,但是我们是战友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她让我珍惜自己的命,因为是用韩露的命换来的。她说韩露为人热情淳朴,她希望我也可以变得平易近人,带着她的那份精彩活下去。
在那之后,我彻底退役了。
在黎峰的介绍下,来到他们学校当老师。
我变了一个人,从原来内向不爱说话的性格,变得外向,大大咧咧,有什么就说什么,再也不隐瞒。
我是个罪人,我不知道我这样的改变还有没有资格交到朋友。那时的感觉,就好比我的改变就是对韩露的答谢,更是延续她生命的方式。
所以,当雅念说愿意和我成为朋友的时候,我的内心激动又感动。
这是我生命里的第一位朋友,我已经不配有战友,但是为着朋友我同样可以交命。
每每看到方晴的举动,我在内心都会无比感叹友情的价值,它不是世间任何东西可比拟的。
如果你认定一个人是你的朋友,那就要真心以对,她犯错了,你要指出来;她难过了,你要陪着她;她有苦难了,你要去帮她。
这是一个用时间印证的过程,因为唯一可以和时间等同的是生命。
雅念鼓足勇气面对方晴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替她高兴的,因为方晴这样的人不配有友情,更对不起朋友二字。
在伦敦的时候,我有急事回国,那是因为韩露的父亲发现癌症,需要治疗。
那是我在出事后第一次回家,找我父亲借钱。
他没有多说什么,很爽快的把钱借给了我,并问我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犯下的错误,这一辈子也弥补不了。父亲见我如此,也知道我明白些什么,只是说道该回家了,不要在外总漂泊着。
等到后来雅念发生的很多事情,我其实都在背后动用家族的力量帮了她。例如赵树海的事情,我的学长再厉害也不可能了解到那么详细,只不过当地的一位干部和我父亲是老交情,所以找来了当年的很多人。
在后面的营救,我也是拜托了父亲帮忙。
这在过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们家绝对不会动用私权,我也不会求我的父亲。
但是我经历的事情,好像在我和父亲间建立起了某种默契,那就是能帮助别人,还要推辞吗?
但我明白,父亲是为了帮我还债,也是在还自己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