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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1页)

我率着我的一万轻骑铁甲,奔驰长安,只为救援。

是谁说过,天下大乱,如嗷嗷待哺的婴儿,是新主建立功勋和散布仁德的最好时机。

圣君明德,都诞生在百废待兴和动荡不安的荒芜中。

时势造英雄,我并非英雄,时事却已经在那里等好了。

我当时在北地对上冒顿单于的败绩,如今却是我对上梁王彭越的胜机。我为了剿灭诸侯王而训练的军队,对上匈奴是不敌,对上诸侯王却是速胜。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当年,也的确是我没有将匈奴放在眼里,这才着了他们的道。

如今,樊哙给我的尽是那二十万军中全部的精锐。

樊哙曾对我言道:“殿下,您带去的部下和军士皆为崤山以南的人。他们虽然身在燕国,却思念故土,无一不跂足而望归长安;他们这份思乡之情,便是刀锋所向。殿下可以凭借这个,挥师南下,争夺天下。”

我带着他们在夜风中疾驰。

车辚辚,马萧萧,弓在背,箭在腰。

远远地便看见了梁王的军队,他带的也是梁国的精锐,但我军的长矛,都比他们的长矛正好长半寸;我军的战车车轴上包裹的铁甲,都比他们多一分。

前面只看见了梁王的步兵,正围着长安高耸的城垣,城垣之外,是一匹匹战马,马掌激起尘土,飞扬在夜色中。

只见从那近月的山丘的弧线之顶,直至山崖间我军顺而来的古栈道,全是人,马,还有火把,装满辎重的战车,漫山遍野。

对于诸侯王的心思,我早便埋下,留驻在京城时,不是读兵书,便是练兵。

那时心大志大有些大意了。

直到困在燕地,我这才痛定思痛,所练之兵,却已然不得施展……

如今梁王,正好用来为我军试刀。

远远地,却见有人在叫阵,我让人出去怒喝:“燕王殿下奉诏讨贼!尔等还不快快下马受降?”

一人身着华服锦袍,灰白的战甲,纵马列队而出,朗声笑道:“孤道是谁,却竟昔之太子殿下……真没想到,皇上居然还愿意用你……他放心么?”

我微微一笑,父皇自然不愿再用我。我说是奉诏,可奉的,自然是我自己拟的矫诏。但我相信,此局走完的时候,不会有人再追究。

我朗声道:“梁王殿下,孤父皇待你不薄,你为何趁孤父皇出京之际,行谋逆之事?!只要你现在投降,父皇仁爱遍于天地,定不会追究你的罪责。”

他坐在马上,面容隐在月色里,向北边抱拳长声道:“皇上让孤南面称王,孤本万分荣幸。孤思归顺朝廷的心思,便如如瘫痪之人,不忘起身,便如目盲之人,不忘睁眼一般迫切。但孤在荥阳之战中,却和韩信一样,向皇上索要了梁王之爵。此乃孤的第一条罪状。众臣都赞成贬斥楚王时,孤却向皇上上书,去保韩信的爵位,这是孤的第二条罪状。孤起兵而反,和燕王殿下您作战,争这旦夕之间的活头,这是孤第三条罪状。文种、范蠡没有一条罪状,功成之后,却一为君弑,二为君逐;今孤有三罪,却欲求得苟活于世,又能得否?况且,连有功之太子都能随意废黜的皇上,又有何能得孤效忠?孤素来敬慕燕王殿下……实在不愿和燕王殿下开战。”

我闻言倒是一怔,他不仅没有因为我军的突然到来而显现出惶恐,却竟在这当口,劝降我了。

只可惜,他说的句句在理,我却不能听分毫;在天下的大局中,他是一个必定要死去的人。

只有他的死,能证明我驰援长安的赤胆忠心。

我二话不说,便提到纵马而去,和他缠斗起来。

他使一柄金枪,我手中长剑,便是干将和镆铘。

刀兵相交,白刃纷纷,前五十回合尚且不分胜负,他确因为年老而渐渐体虚。

我大喝一声,瞅准了空子,一刀斩断了他的兵刃。

彭越掉头战马而走,我立即率军掩杀。这是一场硬对硬的冲杀,我却能知道结果。

前一刻还是风平浪静的夜色,却在瞬间被打破了静谧,我带着人冲杀着,殊死的大战就在我面前拉开了帷幕。

黑夜的穹顶上乱云纷飞,燕王红色的旗帜和梁王的青的旗帜狂乱的交织在一起。

凄惨的喊叫,垂死者的呻吟,越来越多,几乎不能分辨。只有使人恐惧的回音在黑寂的旷野重鼓,如青面獠牙的狞笑。

我几乎能注定了胜局。因为这些自从韩王信谋反后便专为剿灭诸侯王而练的兵卒,在对阵上本就占了优势;更何况,过不了多久,在我军和梁困冲突时定会有援军从长安城内掩杀而出。

战鼓隆隆,血的腥味和属于男人汗液的酸臭变得浓郁无比,刺激着我的感官。

空气中漂浮着血的味道,马粪的味道,刀刃的味道。

阵阵纷飞的箭雨穿过了皎洁的月光,行军的脉搏震撼着大地,节奏急促而奔涌。

我在血雨中冲杀,这是很久都不曾回味过的,舒爽,畅快,酣畅淋漓的感觉。好像用血燃烧着我的生命,用头颅祭奠着本该属于我的荣光。

兵卒们奔驰着的躯体,如麦秆一般脆弱,在战场的洪坡中被冲折。

忽然,一个在我身后要偷袭我的梁军校尉被一箭穿心,我抬首望去,只见在孤丘上,梁王靛青的战旗下,纵马而立一人。

他裹在着暗色的甲胄中,面上戴着鬼画符般狰狞的面具。身姿矫健,身形修长,月下束起的黑发在夜风中狂乱舞动。

他俯瞰战场的身姿,如高岭般的清越。他左手中,握着一支藏青的铁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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