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你特别好。”
陈自原坐在院长办公室,休闲西裤,手工皮鞋,白大褂里面是白衬衫,一丝不苟,连领扣都没有松开来一颗,领带倒是摘了,扔住院部办公室里。
陈自原的穿衣风格似乎跟他的气质如出一辙,精雕细刻,才望高雅。
“我这儿昨天新到一饼普洱,味道很不错,”院长问他:“喝吗?”
陈自原不喜欢喝茶,他也挺客气,“白开水就行。”
院长挺遗憾无人分享的快乐,硬是把话憋了回去,他把普洱摆回柜子里,说:“行吧。”
陈自原忙,事儿一堆,时不时抬起手腕看眼时间,但语调非常平和,“院长,您找我有事儿?”
院长五十出头,老油条一根,说话向来喜欢拐弯抹角,“你手上儿童基因突变研究课题进展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
“研究资金还够吗?”
陈自原把这套拐弯抹角学出了精髓,“如果院里有计划给我拨点儿资金,我当然不会拒绝,心意到了,多少都无所谓。”
院长的嘴角明显抽搐一下。
“院长,您有话直说吧,”陈自原又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我得回去查房,今天有几个病人要出院。”
院长倒了一杯白开水给陈自原,然后一屁股坐他面对,没必要的寒暄后就要开门见山了,“关于三天前那个医闹,人目前还在派出所,没出来,他老婆跑我这儿哭好几天了。”
陈自原端起水杯,看着里面的水,不喝,眼皮子也没动一下。
院长说:“不过我没松口。”
陈自原点头,“然后呢?”
“这事儿舆论影响比较大,网络上关于当天的视频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同情医闹的人把他为什么会有如此极端行为追溯到了源头。说得可怜点是一个慈父心,带节奏的呢,就是对医生水平的质疑和医疗系统的抨击。”院长很无奈,“上面领导的意思,希望这件事情尽快平息下来。你有空写份报告,尤其事件起因,你的治疗过程尽量写得详细。过段时间调查组也会下来。”
陈自原终于把眼皮子抬起来,默不作声地看院长。
院长叹出一口气,“自原,这是必要的工作程序,你不要有抵触心理。”
陈自原看上去十分无所谓,他把水杯放回桌面,那水都没晃一下。
陈自原的坐姿,腰杆笔直,“嗯,没抵触。”
“那人闹归闹,万幸没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估计马上就能从派出所出来。”院长瞥了眼陈自原的表情,想开个玩笑吧又不合适,于是挺婉转地说:“你下手也忒重了,那一拳下去,他鼻子断了,门牙也掉两颗,以后嗑瓜子都不利索。怎么着啊,你还偷偷练拳击呢?”
陈自原依旧盯着院长看,嘴角往上一勾,高深莫测,“需要我道歉?”
院长不说话,快心梗了。
陈自原说:“院长,您认为什么是无法挽回的后果?我在医院门诊室,首先要保护我的患者及其家属,他们信任我。其次,不管是我还是院领导,在暴力事件发生时,我们必须站在最前面,不能让其他医护人员寒心。”
院长:“……”
说不过他。
陈自原继续:“我打他一拳他就成弱势群体了?非得让他在我身上扎两个洞出来才能免了这份报告吗?院长,我那儿人都见血了,也没见谁拎个水果去给他道歉。”
“你不是给人安排病房了嘛!”
“这是我个人行为,”陈自原的眼睛凉飕飕一刮,“那院里的表示呢?”
院长无言以对,“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您放心,等忙完这段吧,报告我会写。”陈自原收回目光,站起来微微欠身,他在涵养上依旧得体,“先走了。”
虽说地球离了谁都会转,但转得能不能让自己舒心,还是看觉悟。所以院长对陈自原的态度相当好,亲自开门给他恭送出去。
然而门一关,院长捂住胸口,原本就没几根的头发更加飘零,他看透了陈自原的本质,说:“反骨!”
陈自原在回住院部的路上接到了实习生的电话,那边跟大佬通话紧张,差点结巴,“陈、陈主任,这儿快查房了,您来吗?袁医生让我问一下,要是您赶不及过来的话他先顶上。”
袁培是陈自原带着的住院医生,技术不错但经验不够,并且浮躁。昨晚下班前陈自原特意看了眼他写的病历,有些地方需要改,发信息说了,这会儿估计没改好,还想去查房。
“今天几人出院?”
“三个人,”实习医生说:“五床,十八床,还有二号单人病房的患者。”
陈自原突然想起了握住美工刀的那只手,白净修长,和脸一样好看。
嘀——
电梯门打开,陈自原闻到了甜橙的香味。
这种类似心理作用的发展很诡异,陈自原作为唯物主义者坚决不承认自己的思想见了鬼,他轻轻干咳一声,想遮掩点儿什么,于是低头抬指蹭蹭鼻尖,余光瞟到隔壁大姐手里拎着的一袋橙子。
陈自原:“……”
“主任?”
“嗯,我快到了,”陈自原走进电梯,“今天患者的出院小结我来写。”
陆衡整理好了生活物品,就几件衣服,其他零碎的东西都扔了,轻装来再轻装走。这一遭下来算渡劫成功,球球活蹦乱跳地,这会儿正趴在飘窗上看楼底下的汽车。
陆衡估摸着没这么快来查房,就想着溜出去买早饭,“球球,饿吗?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