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恨?还是怨愤……当务之急,是救翠羽的命。
她只屏着呼吸,低声说:
“我可不可以先赊着。我绣工极好,什么绣法我都会,失传的双面绣我也会。您转手出去能卖不少钱。”
太医犹豫起来,一咬牙,说:
“罢了,罢了,瞧你也怪可怜的,方子在这,自己抓吧。”
那太医拿起药箱匆匆起身,把银饰统统收归怀中,朝她随意拱手,“郑娘子平安脉还没请,微臣便先告辞了。”
芊芊没理会他,抓起方子。
上边字迹潦草,好在凭着从前在南照自学的草药知识,也勉强认得几个。
那几味止血、去腐生肌的草药,恰是最需要的。
室内昏暗,芊芊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翻找着。
一排排高大的药柜,每个柜子上都刻有药材的名字。
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瓷瓶或是纸包,上边贴有字笺,密密麻麻看得人头昏。
要在这浩如烟海的药材中找齐需要的几种药材,无疑是一件非常考验体力、意志力的事。
女子头凌乱,衣衫不整,面容却专注而沉静,有条不紊。
直到将药材全都找齐,后背也已湿透,就在她合上柜子的一瞬间——
一个颜色比其他都深的檀木柜,吸引了她的注意。
柜子表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莲花纹,配有一把精细的锁具。
刻着药材名字的地方,明晃晃两个字,如针一般刺进她眼底。
“却死”
……
在水阁
白露脆生生地说:“堂前屋后都种上娘子最喜欢的兰花,可好?君子兰,牡丹,都是长寿吉祥的花,尤其是这合欢,象征着夫妻和睦,琴瑟和鸣……陛下对娘子真真儿是上了心的呢!”
郑兰漪若有所思:“桃花不吉吗。”
“桃花又称短命花,自然是很不吉利的,当然要早早地除去了才好。”
闻言,郑兰漪端起一盏茶,看向身畔之人。
她的手纤细而修长,肤如凝脂,腕间佩戴的玉镯,是空灵碧透的春水绿,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白露看着只觉养眼,心道陛下定然也是喜欢极了的。
“陛下请用茶。”郑兰漪声音婉婉。
谢不归视线落在她的玉镯上,眼前却浮现出另一只手腕来。
每到秋天,那只手便格外的苍白而细,似世间最后一朵莲,纵使纯洁慈悲,也再留不住上一个夏天。
未戴饰品的腕,伶仃素净到寡淡,连往日最爱的银铃钏,都尽除了去。
唯有洁白的纱布缠绕。层层叠叠,如冬日未融的雪。鲜血渗出,似那雪里红梅,无尽空白里落一片鲜红。
他的心脏忽然一抽。
郑兰漪还在那等着,谢不归身子微动,修长白皙的手从描着金线的袖袍中伸出,那盏茶,终究是被他接了过去。
她略松了口气,眼角余光带过,白露即刻意会,跪地道:
“陛下怜惜娘子,不知可愿成全娘子的相思之苦?”
郑兰漪掩口,咳嗽起来,“陛下面前胡说什么。住口。”
“娘子!您为何不与陛下明说。您思念世子,时常夜不能寐,半夜哭醒……”
“是么,”他喝一口茶,淡敛的眸没有情绪。
郑兰漪:“就快要到那孩子的百日了,不知陛下可否开恩,让妾身见一见孩子?”
男人沉默着。
正当郑兰漪以为他会拒绝时,“既是大哥的孩子,朕自当视若己出,便接进宫来陪你吧。”
他缓缓道:“时候不早,朕还有政务,便不多留了。你身子不好,早些歇息。”
“奴婢恭送陛下。”
谢不归起身离开后,郑兰漪盯着那一盆一盆娇艳的花,手搁在膝盖上,如云袖纱被风吹得扬起,本该光洁白皙的皮肤,竟不知何时,涌现出大片大片的红疹。
细微的刺痛和瘙痒传来,她猛地拉过衣袖,盖住了那痕迹。
郑兰漪忍耐着这份不适,视线不经意地掠过窗台上,郁郁葱葱的君子兰,脑海中突然掠过一幅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