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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洪婆说着大抒感慨,李纤凝就着她的话说,“张豫吃了人命官司,秋言的日子必然难熬。”

“何止难熬,天都塌了。黑也哭白也哭,到衙门前为丈夫喊冤,听说还叫衙役诱哄去了身子。回来后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张豫也没了。那时候阿娇没人照料,全指望我们几个近邻。好在孩子乖巧,给口饭吃就成,不用人操心。就是命短,可怜的阿娇……”洪婆不胜唏嘘。

“叫衙役诱哄是什么回事儿?”李纤凝提问。

“也是道听途说,真假作不准。张豫被衙门带走,没几天传出他杀人劫财,即将被问斩的消息,秋小娘子到县衙喊冤,连门也进不去,有衙役瞧上她姿色,诱哄她说只要她肯跟他做那事儿,就帮她丈夫申冤,秋小娘子病急乱投医。白白叫人快活一场,传得人尽皆知。”

一阵风刮过去,巨大的树影下,嫌凉了。一时只听得洪婆剥豆子的声音,干燥的豆萁哗啦哗啦,愈发衬得小院宁静。

“凤娘那蹄子嘴巴最毒,说什么她原本就是被张豫强暴了才跟的张豫,等张豫死了,何妨跟那个衙役。相好的时候两人儿形同一个人儿,一朝交恶,逮着你脸上吐唾沫。”

李纤凝仇璋又一度震惊。

“张豫强暴秋言?”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也是传言,真假未知。”洪婆身子倾过来,刻意压低声音,“听说秋言还做黄花闺女时给张豫强占了身子,秋言迫于无奈嫁了她。”

洪婆这时直起腰,声音又大了,“我琢磨这话是从凤娘嘴里传出来的,她那时候和秋小娘子走得近,秋小娘子没有瞒她的。我寻思翠翠那丫头指定也知道,但她嘴巴严,连我也不肯透露。还叫我别乱嚼舌根,我是那样人么!”

“翠翠是谁?”

“先头说过,我的小女儿,盖翠翠,她爹这姓姓得怪,当年还是请西市卖字画的先生给起的名。还说的过去?”

李纤凝夸好,趁热打铁问洪婆要了盖翠翠住址,以备后用。

日影长了,从洪婆家出来,两人乘车回宅。车声辚辚,李纤凝沉默了一路,过朱雀门时方才开口:

“在魏宅,我提到张豫,魏县丞神情不对,我想你也注意到了,你怎么看?”

“魏县丞似乎有所隐瞒。”

“洪婆提到秋言曾到县衙喊冤,他作为县丞,不可能全然无知。查阅户籍那晚,他从我嘴里听到秋言这两个字时应该即想到她是谁了,却未透露只言片语,后面张豫的名字浮现,也没表露出惊讶。若是一起无足轻重的案子,过去四年忘了也不稀奇,可是今日我一提,他即道是白骨案。他分明记得张豫,也没有忘记旧案。我猜他想要隐下的并非秋言,而是白骨案。”

“若他不想牵出白骨案,没道理主动提出叫你查阅卷宗。”

“他知道我会提,但由他提出来更好。”

“不管怎样,明日见分晓,若你能顺利拿到卷宗,一切好说。若不能,这里面问题大了。”

李纤凝靠住车壁,沉吟不语。

上弦月篇(其九)韦县令

衙门休沐结束,大小官员复工,包括衙役在内,大家兴致都不高昂,一脸晨起的疲态,恨不得再歇上三日。

唯独李纤凝神采奕奕,她天没亮起床,穿上便于行动的胡服,从崇仁坊出发,一路跑至春明门,再由春明门跑回衙署。额上沁了一层薄汗,衬得脸庞油润发亮,皎如满月。班房里转一圈,勾指叫走解小菲。

“差你办的事如何了?”

“早办妥了,小姐我和你说。这个韩杞的身份委实不一般,说出来保管叫你大吃一惊。”

李纤凝将信将疑,“说说看。”

解小菲骤然换上一副赖皮相,抚着肚皮说:“小姐,我早上没吃饭,你请我吃饭吧。”

李纤凝说:“一会儿我上长安县办差,你随我去,饭在西市吃。”

廨宇里有人唤,解小菲来不及多说,匆匆去了。李纤凝回到内宅,见素馨还未到,自己洗漱了,简单挽个小髻,绑条青布,随便捞件衣服披上出门。

廨宇里仇璋已经拟好了公文,李纤凝接过来,找李含章加盖县令大印。李含章看了眼公文内容,颇感意外,“你最近在查什么案子,怎么还牵涉到了长安县的旧案?”

“安邑坊的人命案,文璨没和你提吗?”

“哦,那个案子啊,不是很简单,怎么被你查得这样复杂?”

“无暇细道,爹爹先盖印。”

李含章盖了印,不忘再啰嗦两句,“韦从安气量狭小,专爱刁难人,不是好相与之辈,你行事小心着点,别得罪他。”

韦从安望族出身,家族势力在朝廷中盘根错节,虽同为县令,李含章却好似矮他一截,处处礼让三分。

李纤凝言不过心,只用嘴巴敷衍。拿上公文,叫上解小菲,不用衙门车马,外面搭辆驴车,赶往长寿坊。

路上,李纤凝捡起早上未完成的对话,“说说吧,都查到了什么?”

解小菲又把保管叫李纤凝大吃一惊那段话说了一遍,李纤凝嫌他啰嗦,踹了他一脚,他始才进入正题,“十六、十七这两天,李县令是不是没在家?”

李纤凝思及李含章这两日确不曾在家用饭,问解小菲,“你知道他在哪?”

解小菲诡秘一笑,道出真相,“我说了小姐可别伤心,李县令他呀,在相好家里。”

“什么?我爹在外面有姘头?”李纤凝不可置信。

“非但有,还有了许多年。小姐道韩杞是谁?正是那相好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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