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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第2页)

“没有。”时不虞合上面前那本书:“这事要等时间发酵,不着急。”

言十安来此本是想问问他是不是可以借机做点什么,可看时姑娘微皱的眉心,他把这个想法按了下去,说起另一件事来:“小太监来京城了。”

“安全?”

“名人学子齐聚京城,每日不知多少人进出,是最容易混进来的时候。”

时不虞笑:“看样子时家劫囚的风波已经过去,只有章相国还在勤勤恳恳找人。”

见她笑了,言十安莫名就觉得心头松了一松:“现在见见他?”

“也好。”时不虞站起身来:“带去厅堂吧。”

言十安走在她身后,看了一眼离得最近的那张宣纸,几个字落入视线:踏路税。

值得时姑娘特意标记下来,是这踏路税有另一层意思他没想到,所以她才会在那时沉默?

等小太监过来的时间里言十安都在想,会是什么?

小太监做女装打扮,脸上干净了,但显然身体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被青衫扶着慢慢走着,一张秀气的小脸瘦得只剩巴掌大。

不等他有所动作,时不虞就道:“坐着别折腾,我们这不是宫里,没那么大规矩。阿姑,你给他找个垫子。”

万霞给拿了个厚实的放进椅子里,小太监紧握着扶手慢慢坐下去,只是这么一小会已经满头细细密密的汗。

他坐着倾身行礼:“二位救命之恩,宜生没齿难忘。”

“你名宜生?”

“是,何宜生。”

时不虞轻轻点头:“读过书?”

“五岁启蒙,读书八载,年十四。”

第050章不是好人

何宜生抬头看向两人:“被抓入宫中七个月。”

时不虞已经猜到了些,对此并不意外,只是伸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小太监这些时日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说得有条不紊:“姐姐被许了人家,对方和我们家也算是家世相当,几代交好。准姐夫样样都好,唯独长相差强人意,姐姐不想嫁,可这事哪里能轮到她说不愿意。元宵节那日,母亲让我陪心情不好的姐姐出去看花灯,帮准姐夫说说好话。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姐姐的心情也好些了,却在灯会上碰上了几个别家的姑娘,故意拿准姐夫的相貌刺了姐姐几句,姐姐气哭跑了。我追过去就看到她被人迷晕抱上了马车,我怕姐姐出事,大声喝止。那里并不特别偏僻,我想着只要多喊几声一定有人过来。”

便是此时想起,何宜生身体仍在微微发抖:“随后他们把我按住也迷晕了,路上醒来过一回被他们发现,立刻又把我药晕了,再醒来时,到了一处只在书中描述过的地方。雕栏玉砌,金壁辉煌。但我哪敢往那个方向去想,只以为那是一处格外富丽堂皇的销金窟,而我已经被人梳洗过,穿一身薄纱,就像……”

何宜生语气顿了顿,把到了嘴边的恶言恶语咽了下去。

“我被抬去另一间屋子,比之我刚才待的地方更加美轮美奂,华丽无匹。一男一女被簇拥在其中,伺候他们的人,无论男女皆和我一样身披薄纱,薄纱里边,不着寸缕。我被放到一张巨大的床榻上,大到……我在上边只占了一小块。我想跑,想找姐姐有没有在他们之中,以姐姐的性子,遇上这种事活不下去的。”

后面的事不用说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了,言十安看时姑娘一眼,却见她听得极为认真。

何宜生还在继续往下扒开自己的伤口:“可我也只想了一想,很快身体就不受我控制,并且变得兴奋,明明痛得想死去,明明泪流满面,却还是会笑,直到最后昏过去。等我醒过来时,身体像是用什么重物锤击过,无处不疼,尤其是……不能言说那处。我以为自己会死,我也希望自己能死去,可我死不了,他们的药太好了,伤成那般,不到十天就好全了,然后就是再一次的折磨。”

言十安问:“你姐姐呢?”

“死了。”何宜生垂下视线:“第一次便没熬过去死了。”

“听你这么说,你才送进宫的时候并未净身?”

“我是他们抓到的这个年纪以下的孩子里活得最久的。”何宜生笑了笑:“他们没熬到声音开始变粗的年纪,而我有幸熬到了,他们察觉到一点后就把我阉了,没想到这却成了我的转机。净身后他们对我的看管突然就松了许多,那些真正的太监也不知是把我当成了自己人还是怎么,对我态度也大有好转。我也不再是被动的承受那些事,而是变得主动配合,把人哄开心了再索要点好处并不难,再为谁说句好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之事,得我好处的人多了,得到的消息也就多了。”

何宜生再次看向两人:“从一个老太监那,我知道了我们这些人最后的去处是乱葬岗,从一个管事太监那里,我知道了哪天会送人走。我偷偷练了许久的假死,从闭气到眼皮不动,再到一个人死了后手脚是什么反应,之后又哄着一个帮过她忙的小宫女,说我想吃小虾了,让她偷偷给我拿来一小把。我确实爱吃那种虾,但是我不能吃,小的时候吃过一回,长了满脸的红斑,有点像天花,当时差点惊动了官府。在被送去玩弄前,我先吃下了虾子,中途时起了反应,我当即就被扔进了空屋子,我装死装了两天,完全不敢动弹,成功骗过他们后晚上就被人送去了乱葬岗。再晚一天我脸上的红斑会消退,我都得活过来。谁都害怕天花,没人敢接近我仔细看,划花脸的人也不敢,所以我的脸没坏。过程就是这般。”

听起来无懈可击,时不虞点点头,却突然问:“从乱葬岗醒来那天,若没有我们,你打算去哪里?”

何宜生看向屋外,那里阳光明媚:“回家。”

“哪怕后果不堪?”

“不。”何宜生转回头来笑笑:“如今的何宜生,怎会让不堪的事情发生。”

“这就有点像你了。”时不虞也笑:“一个人从高处跌落谷底,从人间跌入地狱,如此大起大落,怎会还是性情简单的人。简单的人,也不可能从那地方离开。”

他确实不是。

何宜生再次笑了,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有点阴恻恻的,颇有点已经被看透就不再装的意思。

一个从地狱活着回来的人,怎能还要求他洁净如初,他只想翻天,覆地,让脚下寸草不生,让人哭,让人恨,让人看到他就怕。

“何宜生,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知道我不是好人,你还和我做交易?”

时不虞眉眼张扬:“为何不?你是好人时大概不曾帮过人,是恶人时应该也还没来得及害人,那好人坏人有何区别?若你的坏能让坏人伏诛,那岂不是坏得挺好?我喜欢这样的坏。”

“……”还可以这么理解吗?可真顺耳啊!何宜生笑着,獠牙仿佛收起来了些许。

“而且,在你面前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人。”时不虞指了指身边的言十安:“人前温润如玉十安公子,人后全是阴谋算计。”

她又指指自己:“人前像个人,人后放火打架,算计人的事也没少干,有什么不好?再加上你,三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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