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环顾一圈,寻了一根趁手的棍子,最后低眉看向林潮生,轻声道:“抱着穗穗走我后面。”
林潮生依言做了,刚把小车里的穗穗抱起来躲到陆云川身后,下一刻就看到前头的小路上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人,他手里提了一把尖头的柴刀,可不就是刚刚村口议论的岑大为吗?
他东一脚西一脚跑在前面,头发蓬乱,脸上也脏兮兮的,半边脸被抹得又黑又红,像是混了泥水的血,衣裳更是歪歪扭扭,前胸还有一大片血迹。
岑大为在前头疯跑,后面还追出来四个衙役,最后是蹒跚跟出来的岑婆子,她一边抹泪一边叹气,眼睛肿得像核桃。
最前面的岑大为看到陆云川和林潮生,像是已经疯得不能认人,竟然提着刀狞笑着冲了前来。
陆云川朝后退了林潮生一把,低声道:“躲开些!”
林潮生连忙抱着孩子后退,随即又见陆云川右脚在地上一勾,踢起一颗足有拳头大的青石往岑大为踹了去,正正踹中他的膝盖,痛得他单膝跪了下去,可手里的柴刀还高高举着舍不得松开。
陆云川又转动手里的木棍,舞得生风,狠狠抽在他的小臂上,只听岑大为惨叫一声,手里的柴刀也吃痛脱了手。
下一刻,追上来的衙役们立刻扑上去把人死死压住了。
“还跑呢!老实点儿!”
两个衙役把人压在地上,其中一个身穿皂青袍子像是班头的衙役看了陆云川一眼,快步上了前。
他拱手道:“险些就让这凶犯跑了!多亏了这位壮士出手相救!”
陆云川不擅长应付这场面,只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那班头也不在意,又道了两声谢后喊着手下押人离开。
岑大为手腕被套上镣铐,在两个衙役的推搡下朝前走,仍疯疯癫癫的,歪嘴嘀咕着“奸夫□□”四个字。
岑婆子追在后面,亲眼见儿子被抓住了,她一下子失了力跌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拍地,那模样凄惨得很。
见岑大为被抓住,林潮生这才抱着孩子靠近陆云川,又朝人竖了个大拇指。
“哥,太帅了!”
此时,小路上又走出来一人,是里长方泉。
是他给几名衙役带路找到这儿的,方才动刀动棒的,他自然也怕,躲得远远的,现在瞧岑大为被抓住才敢露面。
里长背着手走出来,他看一眼跌坐在地上哭得险些断气的岑婆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长长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走了。
走到林潮生和陆云川面前,方泉才露出一丝笑,但因为村里刚出了这样的事儿,他笑得也十分勉强。
“回来了啊?”
林潮生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方泉也点头,叹着气说道:“那就快回去歇着吧。”
说罢,他摇着头离开,路过被衙役押送的岑大为时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林潮生和陆云川对视一眼,并肩上了山路。
三行人都离开了,只有岑婆子还坐在原处,已经是眼泪都流干了,只神魂落魄坐在那儿,像丢了半条命。
闲家三人
七月,连日大雨不绝,雨急似箭,将夏日的暑气都浇去大半。
在这场连绵的大雨来临之前,林潮生就带着大林二林收获了这茬银耳。紧跟着就是连日大雨,林潮生等人也被困在家中不得出门。
这天,陆云川坐在檐下擦拭他的弓箭,手边摆着小桌几,上头放了一杯金银花茶。
这金银花是前段时间叶子带着林潮生去山上采摘的,一个拿回家做了香露,一个拿回家晒干泡茶喝。幸好那时候还是艳阳天,金银花晒了一天就全干了,要是如近来大雨连绵,只怕那些金银花要放得发霉。
叶子和田岚已经知道岑家发生的事情了,父子两个回到溪头村后就听曹大娘把事情经过和他们说过了。
林章文救回一条命,但这辈子也算是废了,以后只能躺在床上养着,每天能起来走两步都算是不错的。林钱氏整日在家哭爹喊娘,又是骂天骂地,气上头还要跑到岑家把岑婆子指着骂一顿,最后再把岑家仅剩不多的鸡鸭肉蛋全抢了。
林钱氏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岑婆子年纪大了,哪里争得过她,也是天天在家哭。
至于岑大为,被官差押走后就没了消息,听说是判了流放。
叶子没什么反应,古来重孝道,岑大为到底是他名义上的父亲,他面上不说,只在心里骂了一声痛快。
田岚倒是愣了一会儿,显然是没想到这个折磨他近二十年的男人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他唏嘘两声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随即又把心思放回正事儿上。
他家叶子的铺子开得红火,如今两个人竟有些忙不过来了,父子两个还想着在村里雇一个可靠的妇人。
首选就是曹大娘了,但曹大娘年纪有些大了,又得忙着自家事儿,怕是脱不开身,最后考虑再三,请了曹大娘的大儿媳妇。
她大儿媳妇叫香兰,今年二十五岁,因方家条件不错,对儿媳、儿夫郎也都十分好。所以香兰的模样并没有因为年长和家事磋磨而沧桑,仍如婚前少女时候般标致清丽,更甚至还多了一丝成熟韵味。
在悦己容做活儿,接待最多的就是年轻的姐儿、哥儿,帮工自然也要年轻女子或小哥儿最好,长得端正清秀的就更好了,香兰正正合适。
近来,悦己容推出了上妆、染甲,叶子是个小哥儿,到底不如女子擅长,在铺子里都是香兰在忙活这些。
她从前在村里也是素面朝天,从来没用过胭脂,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这方面还挺手巧的,没两日就上了手,上妆、染甲都像模像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