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幺偷偷说:“我跟陈望大哥学的。”
学得正是前两日陈望在云家院子里,让他搬了桌椅,故意在云来福面前喝水吃馒头的招数,这一使果然奏效。
有云来福父子在,只要云小幺给一点引子,他们一定会将这件事闹大。
这俩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何况水源关系到在场的每一个人。
有他们先狗咬狗,其他人自会跟着闹。
十多年前,这些人就是看客。
今日,就该让这些看客行动起来,还十多年前的无动于衷。
云小幺在何玉莲背后看着陈天福。
陈天福面上看不出破绽,可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旱灾之前,靠着抢夺来的财产,陈天福一家过得舒服滋润,若是他们及时止损搬离清溪村,也还能有余钱安排,偏偏这家人舍不得那几十亩的地以及那片老房子。
去了别地那就是重新开始,留在清溪村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只要下雨,他们就能重新过上以前的生活。
正如何玉莲所说,他能等,可家里的小孙子等不起。
陈天福重重一闭眼,又睁开,怒视着何玉莲:“我道歉。”
何玉莲面上装得轻松,可真当陈天福说出这句话,她才暗暗松口气,攥紧了双手:“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陈天正的坟地去。
陈天正葬在村里的墓地,那一片葬着清溪村的祖祖辈辈。
清明才过不久,因着久旱,也无杂草,此时也未春风吹又生,因此墓地只有一片凄凉坟茔。
陈天正的坟地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顶用小石头压了几张黄纸,那黄纸的边角正随风飘荡着。
何玉莲蹲下身,将石碑上面覆盖的一层灰尘用袖子擦掉,动作轻柔,仿佛在擦拭丈夫温柔的脸:“天正,陈天福来向你认错了。”她站起身,收了在亡夫面前的柔弱模样,冷声对陈天福道,“跪下。”
陈天福站立不语,他看着何玉莲,似乎在思量。
而众人也沉默不言,在一旁看着他,那一双双目光,仿佛是陈天正正透着这一双双眼注视着他。
陈天福双唇紧抿,两颊凹陷,明显看出他绷紧了后牙槽,仿佛是承受不住陈天正的注视,他才一掀下摆,扑通一声跪在陈天正坟前,大喊一声:“天正,是大哥错了,大哥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弟媳和小望。”
他那一直凌驾于何玉莲母子的高高在上终于在此刻的磕头认错中碎了个干净。
何玉莲的心情就像此刻的天空,明净而万里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