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芙想起自己腕腿间的大片淤青,眼底隐隐有泪水充盈,她倔强地摇头:“不疼,已经忘了。”
“哎。”王氏望见了颜芙眸中的湿润,猜到颜芙是在哄她,胸口愈发地痛,她站起身,搂住颜芙的肩,轻拍她的背道:“阿芙不哭,都熬过来了,以后只会更好。”
“嗯,会的母亲。”颜芙知道王氏在心疼她,反过来安慰王氏道:“母亲信我,没有事情会难倒我们颜家。”
“母亲信。”王氏擦干眼角的泪,重新坐回到临床的圆杌上,说起寻找怀妊女子的事来。
“自从那天收到你的来信后,我立马就让孙妈妈去寻找合适的人选,最后只找到两个,都已安排送不同的庄子里去了,阿芙,你觉得我们还需要再找几名怀妊九月的人以防万一吗?”
“母亲找到两名,我找到两名,现在各个庄子院子里总共有四名。”颜芙低着眸子摆弄指尖:“这四名中怎样都能有一名诞出女儿,女儿觉得应该不需要了。”
王氏道:“好,那我就多派人手盯着她们,免得生出些没必要的是非。”
母女俩又交手低语了几句,申初时分,才不舍地分别。
边妈妈代颜芙将人送出疏云居,重新回到内室的时候,发现颜芙好像在等她回来。
“边妈妈坐。”颜芙指了指王氏方才坐过的地方:“我这几日体虚没精力,不知祠堂那边有什么动静了。”
早已经将消息打探得清楚明白的边妈妈将颜鸢在祠堂受的苦一一讲给颜芙听。
“侯夫人身边的甄妈妈着实是个狠厉的人儿,竟当真按着侯府人的要求,从每日卯时到每日戌时一刻不停地盯着二小姐抄写族谱,虽不曾动手打她,但也经常怒声叱责她惰懒没有耐性,也算是好好地摧了摧二小姐的心智。”
颜芙知道甄妈妈和雨棠院有“过节”,倒也不奇怪甄妈妈会如此针对颜鸢,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陆宸有去祠堂探望过颜鸢吗?”
那日陆宸来疏云居,她是清醒的,她将他唤进屋内只是想同他说几句话,听听他的声音,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接着劲胡说了一通孩子的事,陆宸离开后她才觉得是自己闹过了,心底有些懊悔。
边妈妈摇头:“这个没有,倒是陆大人身边的那个叫做夏平的仆从去过几次,送了些日常用的扇子棱镜、梳篦等物。”
陆宸竟然没去!
颜芙眸底呈出几分晦暗,总觉得不大可能。
“边妈妈,你给我找件冬日挡风的斗篷,我们去扶香居。”颜芙沉吟片刻后,对边妈妈说道。
“小姐为何要去扶香居?”
放人
边妈妈一听颜芙要出门,整个人大惊失色,她按住颜芙打算掀被的手,阻止道:“小姐,刚小产,理应在床上静养,外面的日光毒烈,又夹着风,万万去不得啊。”
“边妈妈说的对,我忘记外面日灼,劳烦妈妈再去找把伞来遮阳。”颜芙去扶香居的态度坚决。
边妈妈见一劝不成,再劝:“小姐,你现在身子弱,真的不能去,小姐要是有什么想做的,只管吩咐老奴,老奴无论如何都去给小姐办到。”
颜芙叹了一口气,说:“边妈妈,我意已决,你不用劝我了,况且这件事情只能我自己出面去办。”
边妈妈无法,只得紧着晚风未起前,寻好伞和斗篷,招呼四五个小丫鬟左右拥着颜芙,慢慢地向扶香居而去。
张妈妈入室禀告的时候,吕氏正和林宝寺的空藏法师相谈卜宅兆的事,听闻颜芙请见,吕氏的面上神色一晃,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张妈妈,你说…谁…来了…”
“侯夫人,是世子夫人来了。”张妈妈将刚刚说的话复述一遍。
吕氏仍有些愣怔:“快让她进来。”
她端起身旁的青釉茶盏小口地啜饮沉思,不知颜鸢拖着刚小产的身子来见她所为何事,全然忘记了仍坐在下首客座上的空藏法师。
“侯夫人。”空藏法师起身道了一句佛偈:“不知贫僧该到哪里回避。”
吕氏这才记起堂内还有一位僧者,但此时外间已传来竹帘拍落的声音,临时遣空藏法师到厢房歇着着实无礼,吕氏逡巡一圈周围,指了旁侧的梨木透雕屏风道:“有劳法师到那里饮盏茶了。”
空藏法师方称诺转去屏风后,与此同时,面靥霜白的颜芙在边妈妈的搀扶下出现在内室的门侧。
“婆母。”颜芙颔下螓首,力气不稳地下拜。
“阿芙,无需多礼。”王氏望着颜芙瘦削的身板,见颜芙病体缠绵仍保持该有的礼数,眼底流出爱怜之色,她偏头给张妈妈使了个眼色,默示张妈妈去把颜芙搀起来。
“谢婆母。”颜芙被安排在厅室左侧的第一张椅子上,紧挨着吕氏。
吕氏问:“阿芙,你有虚损在身,不安心地在疏云居将养,来到我这里是为何。”
披着软缎斗篷的颜芙用帕子压了压鬓角上的汗,直言:“回婆母,媳妇此番来是为了阿鸢。”
时隔两日,耳畔又听到了颜鸢的名字,吕氏仍觉的烦心,她承认,自己的惩罚是略重了些,但她也是师出有名,颜鸢一向是个学不会规矩的,今日因行路不稳害得颜芙没了孩子,她若不趁机好好惩治一番,明日就能在府外搞出别的幺蛾子给她丢脸。
吕氏垂着眼睫不语,听着颜芙继续说:“当日在桥上是我不小心,脚底踩了空处,滚下桥梯,与阿鸢从无半点关系,还望婆母明鉴。”
“阿芙你不用为她求情。”吕氏搭在案边上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原本温和的语气乍然多了三分威仪:“我一没用笞杖之刑打她,二没用克扣饭食折磨她,只是让她抄了几册族谱,不算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