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的孩子,生性倔强,她气她的安乐,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她气她的安乐,为了劳什子左相、顾家,要受这平白的苦楚;她气她的安乐不,不是气,她是疼惜。
可她也知道,今日这罚若是不给,交由外人,不知道要怎么将她作践到泥里。
她这罚,只能狠,不能轻。
“我苦命的孩子啊啊——”长公主将她搂在怀里抽泣,哭了良久,才有气无力地吩咐一句。
“巧莲,传人,行以笞刑责一百。”
尾音渐弱,此言一出,长公主宛若失魂一般。
“殿下——”巧莲涕泪横流,她看着柳安予在昱阳宫长起来,哪里舍得责罚。
“巧莲姑姑!”柳安予拉住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她顿了顿,目光看向长公主,眸底带着感激,她又转过来冲着巧莲说话,声音清浅,“姑姑,去罢。”
侍卫排站两侧,昱阳宫大大小小的侍婢都被传来,柳安予静静跪在大殿中央,身量清癯,殿内昏黄的烛光将她眉眼照得模糊。
沉香缭绕升起,三尺五寸长的笞杖,二寸宽,横过去显得她肩背更加削薄。
“打。”长公主站在堂上,面若含冰,搭在巧莲臂上的手却忍不住缩紧。
打在孩儿身,疼在父母心。
一声声沉闷的笞杖杖身声响起,长公主心疼到不能呼吸,胸膛像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终于忍不住地别开脸低泣。
旁边侍卫婢女赫得噤声,昱阳宫中,只杖声愈发响亮。
侍卫没有收力,杖杖卯足了劲打过去,一杖下去,柳安予闷哼一声,额上汗如雨下。
她咬紧牙关,眉头蹙起似能打结,偏偏一声不吭,原本扶在膝上的手一瞬攥紧,死死抓着袍子忍耐。
一下,两下,三下,墨色盘银的袍子渐渐殷深,笞杖上沾了刺眼的血色,旁人都不忍再看。
“啊!”一声短促地呼喊从柳安予唇边溢出,她面色惨白如纸,唇瓣殷红,是她咬破的血。
她大汗淋漓,鬓边碎发紧贴在她清绝的脸蛋上,美得惊心动魄,像冷风中摧残的乍眼的梅,孤傲又明艳。
她忍不住躬下身,用双臂堪堪支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视线渐渐模糊。
“安乐呜呜,我的安乐啊啊——”长公主再也忍不住了,被巧莲扶到座位上,掩帕恸哭。
柳安予被打一下,她心便疼一下,整整六十杖下去,柳安予一声短促呼喊,让她彻底绷不住了。
侍卫的笞杖不知所措地停在半空,不知是该落还是该停。
独柳安予挣扎爬起,伸手颤颤巍巍抓住一节发带,咬在嘴里,倔强地发出闷闷的一声,“打!”
她纤长卷翘的睫毛凝着霜雪,琥珀眸泛着流光,笞杖高高举起,用力地打在她背上,登时皮开肉绽。
她长这么大,长公主护她疼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是重话也未曾说过几句。
今这一遭,长公主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