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心笑道,“我自己都是没家底的人,不过依附着伯父伯母过日子,哪里有脸面?嫌弃旁人,凌大爷医术精妙,纵是开个医馆也是营生,只是……只是我实在是无心婚配之事。”
只是态度到底不比从前坚决。
贾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撮合起二人愈发起劲了,凌巧玉本就喜欢沈兰心,又多番在凌潇面?前劝说。
凌巧玉看?着那小苗医的背影,皱眉道,“哥哥总不见得真要寻个外乡人吧?”
“说什么呢,她不过是来讨教医术罢了,这几年我不在,你性子越发急躁了。”凌潇无奈道,只是这么大个妹妹,也不好上手,左思右想后道,“罚你熬药,今儿林伯父的药都交给你了,也磨磨性子。”
“我跟你说正经的,从前你在京城,现在回来了,很该安定下来。”
“你不像我妹妹,倒像是我姐姐,年轻轻的这样操心作什么?我看?沈姑娘一心扑在兰园上,想来也是没什么心思谈婚论嫁的,咱们等这里的事了结,就离开江南,去寻个安生的地?方医馆一起坐诊,难道不好吗?”
凌巧玉心有不甘,只想着过后再来劝。
她不知道的是,她才离开不久,阿蛮就蹦蹦跳跳地?回来了,继续替他分拣药材,嘴里嘟囔道,“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这个宝贝妹妹,总是不待见我,明明是你让我来帮忙的。”
“怪我,她没有不待见你,是不待见我,我会找时?间和她解释的,阿蛮是个好姑娘,人人都喜欢。”凌潇摸摸她的头?,“放着明天再弄吧,天暗了,仔细眼睛。”
自打昭平帝小产之后,林黛玉愈发养生了,熬夜也不曾在有过,主要是她开始意识到一副好身体?,着实重要。
武皇便很高寿。
林黛玉给自己的目标是至少要活过自己的仇人。
如今她最大的仇人靖王半身不遂、年过不惑,而她不过二十多岁,想来这个目标还是可以达成的。
二十几岁的青年高官并不很显眼了,譬如石西施当年打马游街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出头?,林黛玉深以为憾。
小时?候还觉得自己这样聪明,肯定能做个甘罗。
现在看?也只是泯然众人矣。
只是此?时?此?刻,林黛玉觉得不但?做官,做人许是也有点问题了,她与江微服的湛往甘霖寺上香。
养生的林少师今日兴头?好,不愿坐马车,非要自己骑马锻炼身体?,结果半路遇到大雨,马儿在她低下的骑术与大雨的双重影响下,竟发狂乱奔,等江湛追上又勉强勒马,已然是迷路了。
江湛作为地?头?蛇,相?对熟悉京郊的地?形,很快找了一个山洞躲雨,只是这山洞大概是没人来过,遍地?乱石,脏得无处下脚。
江湛找了块平坦些的大石,“你先坐,我去找些干净的水。”
“身上这么些水还不够?别出去了,先凑合一会儿,雨停了就行。”林黛玉将湿透的鞋袜脱下,又将裙摆撩起来,“你撕块干净的让我擦擦脸,我力?气?不够,撕不动。”
说真的,干净的地?方实在不多,江湛打量了半天,还是从自己衣摆上扯了一块,不等林黛玉去接,他已经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擦拭。
林黛玉方才落马时?候,虽有他相?护住,还是划伤了脸,伤口很长,瞧着触目惊心,好在不是很深。
“我还是去找水吧,伤口脏了要发炎。”
“留疤了不是还有你负责么,你要是被雷劈死了,我怎么办?少师失去了太子,和鱼失去了水有什么区别?”林黛玉浑身发冷,不由用手背碰了碰江湛的脸,“太子殿下身上倒是暖和。”
她的手凉得像冰,激得江湛一哆嗦。
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我也没带火折子。”
“没带就没带,你贴着我坐,我靠着你睡一会儿。”
江湛照做了,不曾想她说的靠,是整个人蜷在石头?上,头?枕着他的膝盖,江湛对着她的侧脸,惨白的脸,鲜红的伤口,透露出几分诡艳。
鬼使神差的,江湛俯下身,轻轻舔舐她的伤口,像是幼兽讨好被自己獠牙不当心划伤的主人。
林黛玉感?觉到脸上温热的触感?,却没有睁眼,只是又往江湛怀里贴近了些,她头?晕得很,实在坐不住。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晚上,江湛并无睡意,林黛玉刚开始发热的时?候,他还庆幸是她终于?暖和了,直到她烧得口出呓语方才觉得不对。
“醒醒……你在发烧,还能撑过去吗?”
林黛玉本做着乱七八糟的梦,被他这样一喊自己也不记得了,只是看?他着急的样子,又觉得可爱,禁不住搓两把他的脸,“撑不过去了,怎么办呀,太子殿下你要做寡妇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哪怕江湛适应了洞里的黑暗,却也只能模糊看?出一个人影,他没好气?地?道,“别胡说。”
林黛玉轻轻叹了口气?,她自是有可以传信出去的法子,可是她不能全然信任江湛。
这一个雨夜,江湛叫手足无措,他?竟然连一场雨都?赢不了?,连一个人都?护不住。
幸好,林黛玉赌赢了?。
太子殿下与?少师失踪并非小事,卫若兰亲自带人寻到了?他?们。
静风见?林黛玉烧得不省人事回来,几乎急得要哭,“这可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
江湛换了?干净的衣衫守在门口?,好在他?旧日的衣裳林府还有些,听罢道,“是孤不好,不该让少师陪着?我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