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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第1页)

但他在新婚之夜时握住她的手,含情脉脉,温和如水地说,他不要这些,他只要和自己有一个小家,他愿意为此倾尽心血来好好照顾他与自己的家。

家这个字,对她而言何其难得,她的母亲在她还小时便意外离世,从小她是被?父亲抚养大的,加之先天不足,常年病弱,鲜少外出。她在长孙明身?上体?会到了家的滋味。他们共同孕育了一个伶俐活泼的女儿,长孙明体?贴入微,日子如此倒十分和谐温馨。

然而如今,这般平静温馨的日子被?打?碎了。体?恤妻子,疼爱女儿的温情丈夫,竟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不仅将刀尖对准了她与她的父亲,也?对准了他们的女儿。

长孙明面无表情,对于她哽涩的语气无动于衷。

“我?问你,到底为什么……!”李芙声嘶力竭。

她第一次这样失态,丈夫的背叛,孩子的濒死?,让她此刻歇斯底里。

“你还记得二十年前,有个女人跪在你外公府前吗?”

长孙明似乎欣赏够了她此刻的模样,慢悠悠开口。

二十年前……那时候的长孙明十二岁左右。

他不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孩子,他是村子里头一个寡妇的孩子。他爹是个砍柴郎,时常上山去砍干柴,背去卖给大户人家,混点钱过日子。

早在他出生两?三?岁时,他爹因为得罪某家的少爷,被?送去官府那儿狠狠打?了一顿板子,因没有钱医治,伤势恶化,死?在自家的茅草床上。

长孙明从小聪慧,同龄两?三?岁的孩子还只会满地玩,也?不大记事,他却?已经?开始记事,也?懂得为家里干活,分担家务。

那是个夏日,天气炎热,他看见?他爹双目空洞,垂头面向?地面咽气的模样,连害怕哭泣都来不及。

多?年以后,他才知晓,那日把眼睛瞪得那般圆,那般空洞的父亲,眼神是何其不甘,愤怒,怨恨。

他爹做错了什么?只是无意撞破那家少爷强迫婢子。尽管他爹跪地求饶,一再保证自己不会胡说乱道出去,还是被?那个少爷以莫须有罪名?告上官府,被?那个收了少爷好处的官大人一拍惊堂木,罚了一顿大板。

这对于穷苦百姓而言是死?刑,他们没有钱找大夫,也?没有钱抓药疗伤,加之夏日炎热,这种伤伤势加重,溃烂流脓不可避免,轻而易举便能要走一条人命。

他娘也?没钱埋了他爹,又不想一卷草席将尸体?扔去乱葬岗——人活着就没了体?面,蹉跎劳苦,死?后还要受折磨吗?于是带着他,央求着远方亲戚,托关系到城主府内当粗使婆子,换来卖身?钱,将他爹好生安葬了。

在城主府内的他看见?太多?冷暖,也?一直谨记娘亲日日夜夜的叮嘱,要刻苦学习功课,要参加科举,要当大官。

只是没能等到他科举,十二岁那年,他娘便因为一时不慎冲撞了千金,被?城主罚跪。

千金,那是城主唯一的血脉,也?是千娇万宠之躯,是真真切切的小姐,他从未见?过,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他只看见?自己的娘亲在炎炎夏日之下罚跪在城主府门?前,不得上前去。

“求求你了赖叔……我?娘,我?娘她不是没有犯什么大错吗?你就帮帮忙,让我?到城主老?爷面前去求求情吧!”

年幼的长孙明看着滚烫日头下跪着的娘亲心如刀绞,这般炎热的夏日,他娘身?穿粗布麻衣,就这般跪在城主府门?前,一滴水都不能喝,一点东西都不能吃,饶是再如何铁打?的人,也?会就此中暑气,活生生没了命。

他是见?过那些在路边中暑气,活生生被?烈日阳光晒死?的乞丐的。那些乞丐身?上脏兮兮,浑身?都有难闻的气味,他们去到哪里都要被?赶走,更别说能否乞讨到一口水,一口粮。

他何其害怕自己的娘亲也会这般死?去,但他只能跪着去求别人,天真地觉得只要他抛弃书上说的什么尊严便能求到情,让城主老?爷放过他娘。

赖叔不是城主府管家,但是与城主府管家有几分交情,如若想见?城主老?爷,与管家搭上线便容易。

然而赖叔摇了摇头,一脸苦涩。

这是城主下的令,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小孩子的求情收回。

炎热的夏日,年幼长孙明的心却?是怆凉的。

他娘果然中了暑气,一命呜呼。

这种被?主人家罚的粗使婆子死?了是得不到好生安葬的,只能是一卷破草席卷了扔去乱葬岗,无人问津。

长孙明紧紧跟在草席后面,一路摔过好几个跟头。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唯一的亲人被?扔到青黄不接的乱葬岗去。

他守着尸体?,一直守到夜晚。期间他赶跑过那些想上来啃食尸体?的野狗,弄得浑身?脏。

最后是赖叔跑过来找到他,将他带回去。

“……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得多?危险!”

赖叔一路碎碎念,他浑浑噩噩间听见?远方有嬉笑声,以及男人爽朗的笑声传来。

“那是老?爷同小姐玩乐呢。”赖叔见?他竖起耳朵,好歹有了些反应,轻声道。

他隔着很远,终于见?到花园里一身?华裳,粉雕玉琢的女孩,被?一个身?穿深蓝衣袍,长着长胡须,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抱起逗笑。

他与那个女孩匆匆对上一眼。

所以,为什么……?

早有预谋,心安理得

哪里那么多“为什么”。

这是赖叔一直挂在嘴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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