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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您是怎么知道的？”他问。

老太太看着他，慢悠悠地说：“前些日子，你二哥回来了，带着那个日本女人，说是在日本两人已经成了亲。那个女人据说是个侯爵的女儿，名叫浩……”

“您记得真清楚，”他诚心说道。

“你们都是我的孙儿，我能记不清么？我记着你们好多事……皇上前些天打电话来，还问候我咧……”老太太又笑了，是种极天真的笑容。

进宫

自回家以后溥铦就以最大的决心来抵制这桩婚事。他不知道女方是谁，所以心里觉得可笑；他清楚自己心里有谁，所以觉得此事荒唐。

可宣统皇帝还是出来干涉。他极力撮合弟弟的这桩婚事。虽然这次不是政治联姻，可它的意义也远非是解决弟弟终身大事那么简单。

溥杰这次与日本女子私自结婚。这让朝野上下为之撼动。作为大哥的溥仪自然相当愤慨，叱责了二弟一番，可又没有实际的解决办法。日本方面把这件事闹得很大，新闻报纸铺天盖地，看来是早有预谋。宣统除了怪弟弟把持不住，对那位日本弟妹的处理也是相当暧昧：有头衔，但未上“玉碟”。夫妻二人只能在天津居住，不得离开北中国。

其实二弟溥杰原来是有妻子的。是他他拉氏珍妃，瑾妃的侄女，叫唐怡莹。当年大婚，她本是该进宫当妃子的。可是端康太妃看不惯这个侄女儿的举止，一直不肯同意。于是她被刷了下来了。按照祖制，成了皇弟溥杰的福晋。但是，二人结婚没两年，这女人竟红杏出墙，与东北都督的儿子张孝琛搞在了一起。这对皇室来说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可是张孝琛的父亲张昌蒲手握三十万军队镇守东北，对朝廷虽然称臣，但骨子里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军阀。年轻的溥仪根本不能，也不敢拿他儿子怎么样。所以只能让弟弟先去东洋留学，好避开京城里的闲言碎语，拖个一年半载后，再密令他们两人离婚。溥仪以为这事情自己处理得滴水不漏，其实还是难堵众人的悠悠之口。溥杰离婚的消息一传开，京城就跟炸了锅似的，流言再次风起。因此，溥杰毕业之后，没有着急回来，而是在东洋多逗留了半年。

没想到这一逗留，出了这样的事！日本人这招太阴毒，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想让清皇室混入一个有日本血统的孩子。只要溥仪一直无子，那么皇弟之子即位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因为清室已经有两任皇帝是非皇子即位的：一个是德宗，另一个就是宣统他自己了。

现在，他的两个出国留学的兄弟中已有一个闹出了乱子；而另一个则是在族里头出了名的叛逆狂妄。要是这小子也娶一个洋女人回来，那么大清皇室的血统岂不是危在旦夕？！

他叹了一口气，从龙椅上站起。这时，太监来报，说溥铦已在外等候多时。溥仪点头，示意客人可以进来。

溥铦自小对这紫禁城没什么好感：记得大哥九岁那年，太妃同意皇帝的亲兄弟进宫来玩，名曰：省亲。当时，他也在邀请之列，但他闹着不去，说为什么我要进宫见他，而不是他出宫来见我呢？

瓜尔佳氏听后，惊骇得面色灰白，脑子也想起了算命先生的话：“这孩子脑后有反骨，非凡人。”历史上，脑有有反骨者，均是造反的，她急忙跟丈夫说不能让这小子进宫。载沣只得同意，免去了他与皇帝玩的机会。后来，去陪读的也只是溥杰，而没他的份。

他走进来，身穿蟒袍，跪地行礼时动作勉强得很。宣统知道他这是生气，所以故作微笑地说平身。他的微笑让溥铦有些惭愧，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他挤出一点笑意。

“坐吧。”宣统指了指暖阁内新进的沙发说。

溥铦道谢，待兄长落座，自己才敢坐下。太监送上茶水，淡雅的茶香还是冲不掉屋子里尴尬的气氛。

宣统找不到起头的话，而溥铦压根无话可说。

“回来……多久了？”

“十多天了。”这是无话说话，所以简洁。

“十天了，十天了……朕今天才腾出空来见你，”他拿起碗，品了一口茶，道：“听说你们这些留洋的人回来后都爱喝咖啡，不爱喝茶，嫌这茶的味道苦……”

“咖啡不过是加了牛奶和糖，用它们把自己的苦给掩盖住了，让人喝起来觉得味道复杂，还不如茶的清苦--更彻底，明朗。”

“这么说，你爱喝茶？”宣统抿了一口茶水，眼风掠过弟弟。

溥铦点头，品茗。

“这就好。”皇帝将茶碗放在桌上，释然道：“前几日，宫中的咖啡用完了，采办还得过些时日。朕正发愁，生怕你在西洋喝惯了他们的咖啡，反倒不习惯茶叶呢。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了。”

说罢他笑了笑，溥铦也以微笑迎合。

突然，他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溥铦楞楞地说道。

“足岁？”

溥铦点头。

“你是六月的生日，虚岁算来你也十九了吧。“

“十九了……”溥铦低头看着茶碗里的液体，无力地回答道。

“我们兄弟三人中，就剩下你还未成亲了吧？”

话已经转入正题，溥铦打了个寒战，他抬头看了兄长一眼，不说话了。

宣统把他投来的目光当作了询问，以为他还不知道溥杰已经成婚的事情，便说：

“溥杰成亲了。”

对方沉默。

“和一个东洋女人，名字叫嵯峨……”

“浩，”溥铦提醒道：“嵯峨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