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采薇顿觉心悸,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怎么突然就……”
沈星遥扭头,疑惑朝她望来。
“也没多久的事啊……才几个月,怎么……门也关了,人都……都走了吗?”苏采薇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两眼盯住倒地的石狮子,蹙紧了眉。
沈星遥走到门前,叩响铜环,过了很久,也没听见回应,于是朗声道:“琼山派沈星遥前来拜会。敢问段堂主可在家中?”
门内无人应答,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
“鸣风堂苏采薇前来拜会,多有叨扰,还请行个方便。”
苏采薇说完这话,四周仍是静悄悄的。淅淅沥沥的雨水滴落楣檐,溅起无数水花,飞快消散在风里。
“你上回来是什么时候?”沈星遥转向苏采薇,问道。
“腊月初七。”苏采薇道,“上回是晴天,门也开着,里边人虽不多,也还知道吱声。不过那天段逸朗很是暴躁,隔着门大喊让我滚。”
“说起这个,”沈星遥指指空荡荡的门头,问道,“我还记得你说过,鼎云堂的牌匾已被烈云海劈碎,他们不挂新的?”
苏采薇摇头。
沈星遥蹙了蹙眉,抬眼望向门头匾额原本悬挂的位置,看着四角留下的灰印,缓缓摇头。
她见段逸朗的次数寥寥无几,几次简单的会面里,连话都没说过两句。只依稀记得,他从少年时起,便斯文安静。
若不是长辈惹出那么多变故,他至少可以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
想到这些,沈星遥心下颇为感慨,旋即走到围墙下,纵步飞身,从墙头翻了进去。
苏采薇紧随其后,刚一落地便被院里的情景惊住。
原本雅致的江南园林,都被破坏得干干净净。树木枯死,所有的花都被连根拔起,七零八落地躺在冷冰冰的地上,被雨水浇得透湿。
偌大的门派,放眼四周,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这是被人洗劫了吗?”苏采薇目瞪口呆,“怎么变成这样也没人管?”
“几个月不见,只怕早已是人去楼空了。”沈星遥俯身查看一番,淡淡说道,“没有刀剑劈砍的痕迹,这些花都是被人扯下来的。”
苏采薇没有答话,眉心蹙成一团。她恍恍惚惚一路前行,穿过回廊来到内院,走下石阶前,下意识伸出手去,试探雨势,却看见那些纷纷下坠的雨点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雨停了。”沈星遥绕过她身旁走到院中,却忽地蹙起眉头。
她隐隐约约听见一旁的屋内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于是立刻警觉起来,放缓步子,小心翼翼走到门前,小心翼翼伸手。指尖刚一触及门扇,便见房门大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倾巢涌出,将二人团团包围。
苏采薇看清这些人的模样,诧异地伸手捂住嘴——十几个人,整整齐齐,高矮胖瘦,出奇一致。
就连容貌,也生得一模一样!
千岩万转路不定(二)
“真是活见鬼了。”沈星遥说完这话,当即跳步跃起,一脚踢向其中一人面门,足尖刚一触及那人面颊,却又变了脸色,收势空翻落地。
空中残余劲风将那人掀飞摔倒,竟软趴趴地瘪了下去,如同一张大饼,偏偏弹性十足,一眨眼又恢复了形状,慢吞吞站起身来。
沈星遥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背后泛起一阵凉意。这人的身体竟好像一团棉花,仿佛皮肉之下没有一根骨头,柔软得完全不像话。
苏采薇也觉出异样,赶忙掏出腰间长鞭,三步并作两步抢至她身旁。
几年前的南诏之行,她吃够了近战的亏,是以回到中原后便苦练鞭法,将那对子午鸳鸯钺束之高阁。
“几年不在中原,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沈星遥言罢,腰间佩剑已握在手。
因万刀门作乱之故,她不便携刀四处行走。为此,白落英特地取出家传的灵渊宝剑交给了她。
沈星遥的武功一向学得杂,刀枪剑戟无一不会。其他兵器虽不如刀使得精湛,但以她如今的造诣,闯荡江湖,已足够用了。
她无暇细究这些人的来历,挺剑便刺,长剑荡开一连串明晃晃的兵器,直接便到了一人眼前,想也不想便朝着那人眉心刺了下去。
这一刺不要紧,喷溅而出的,压根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黄色汁液。
沈星遥脸色立变,当即挽了个剑花荡开那簇不明来历的液体,揽过苏采薇腰身,飞纵退开。
黄色的液体溅落一地,沾在零落的花茎上,转瞬消融,冒出黑烟,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气息。
那被刺中面门的怪物直直倒地,顷刻间化成一滩稀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苏采薇吓得一把抱住沈星遥的胳膊。
“你把鞭子借我。”沈星遥随手将沾着黄色毒液的灵渊剑倒插入花圃内,朝苏采薇伸出右手。
“你一个人……又不是惯用的兵器,能对付得了他们吗?”苏采薇将信将疑。
“试试看吧,总比等死强。”沈星遥接过苏采薇递来的长鞭,振臂挥出,鞭身走转,如龙蛇舞,左右分攻两“人”腰眼。
怪人一拥而上,各式兵器齐出,刀光剑影与鞭花交错,晃得人眼花缭乱。沈星遥内息浑厚,随着一招一式,灌注于长鞭之内。鞭势遒劲,指东打西,顷刻间便卷上一人腰身。
沈星遥扬手一甩,直接将那厮甩出围墙之外,砸碎墙头瓦片,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苏采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突然之间便觉得,自己这几年的苦功,根本不值一提。哪怕再给她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学到这其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