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十八被他说得动了心思,转向蒋庆道:“长老,要不昨日那人便……”
“阿川,你同他们曾打过交道,有私怨。那么其他弟兄呢?”蒋庆眉头紧锁,道,“我看此事没这么简单。”
“蒋长老,您……”
“你看,他们这个寨主,显然是奔着你来的,想必昨日那人也是一样。”蒋庆正色道,“你们之间若有私怨,便好好把事说个明白,莫为一己私心惹出大锅才是。”
“我与他们之间,绝无私怨!”邹川信誓旦旦道,“这就是一帮无恶不作的土匪,我不过是……”
“且不说这些,先去看看吧。”蒋庆说着,即刻唤来弟兄,与汪十八等人一道往坊外而去。
史大飞口中仍在叫骂:“都死了吗?半天不见人来,听见大爷我来了,一个个都吓跑了?”
这声音不偏不倚,传到坊内另一头正循着犄角旮旯里的暗号印记寻找刘聪同伙的凌无非与宋翊师兄弟耳中。
“谁这么大热天在外头鬼哭狼嚎?”凌无非站起身来,疑惑回头。
“好像前边还说了几句话,隔得远,没听清楚。”宋翊摇头道。
“把老子弟兄交出来!”史大飞雄浑的嗓音再次传了过来。
“是飞龙寨的人?”凌无非眸中晃过一抹讶异之色,“做贼心不虚,这人倒是坦荡。”
“要不要去看看?”宋翊问道。
凌无非略一颔首,垂眸看了一眼方才在墙角发现的记号,思索片刻蹲下身去,拾起一块石头,在旁边画了一个相同的图案,这才起身走开。
盛夏晌午,日头正盛。
沔州城里水土丰沛,草木长势茂盛,四五丈高的重阳木林枝叶层叠,遮天蔽日。
沈星遥坐在一棵重阳木树顶,身形尽被浓郁的枝叶所遮掩,透过重重枝叶的缝隙看向浓荫笼罩下的晴翠坊,与一个劲欲往坊里闯的史大飞,忽然听见脚步声近,仔细一看,正是蒋庆等人走了出来。
史大飞只认得汪十八与邹川二人,见邹川缩在后头不敢露脸,骂了句“奶奶的”,迈上一大步,指着躲在后头的邹川,道:“哎,抓我弟兄是你支使的吧?”
蒋庆缓缓踱至人前,目光扫过飞龙寨众人,拱手施礼道:“史寨主稍安勿躁。贵寨那位弟兄,如今正在我坊中做客。我见诸位我门中弟兄,似乎误会不浅。今日既然来了,不如由老夫说和,一同回去好好聊聊,化干戈为玉帛,可好?”
“画你哪门子的干哥哥?”史大飞没正经读过书,听不懂成语,只会胡乱接茬,牛头不对马嘴,“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这破地方,看着与寻常街坊没两样,里头不知布了什么古古怪怪的障眼法。老子要真同你进去了,还出得来吗?”
“史寨主既对我等不放心,那便在这里说吧。”蒋庆不紧不慢,继续说道,“近日我派各地暗桩频生怪事,老夫辗转各地探寻源头,碰巧昨日到此,派人巡视,刚好撞见贵寨那位姓刘的弟兄鬼鬼祟祟,便顺道请他去坊里喝茶。”
“到底是喝茶,还是抓回去关着呢?”史大飞龇牙咧嘴,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这就得看那位小兄弟,肯不肯说实话了。”蒋庆收敛笑意,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奶奶的,睁着眼都能说瞎话,还说要请我家兄弟喝茶?分明就是……”
“大哥——”罗奎见势不对,连忙按下史大飞的手,旋即上前一步,对蒋庆施礼,道:“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这是我们长老,蒋庆蒋先生。”
“蒋先生方才可是说,昨日只是请刘聪回去喝茶?”罗奎说道,“我们又何尝不是让他前来,请贵派邹川邹兄弟去寨里喝茶?”
“哦?”
“贵派坊外布有大阵,我家兄弟进不去,当然左顾右盼,只是不知为何,在贵派眼里,会被说成‘鬼鬼祟祟’?”罗奎彬彬有礼,实则借以蒋庆的说辞反驳回去。
“一帮打家劫舍的山贼,还把自己说得那么好听?”躲在人群里的邹川冒出半个脑袋,骂道,“老子才不去你那儿喝茶!”
“阿川,住口。”蒋庆出言制止。
“既是误会,不知这位蒋长老可否如你所言,化干戈为玉帛,将我家兄弟给放了?”罗奎又道。
蒋庆不由得蹙起了眉,却听得身后响起一个清朗的男声:“放便放吧。反正他在坊里吃不惯也住不惯,不如回到寨里,还能睡个好觉。”
史大飞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只瞧见蒋庆后方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一袭略显眼熟的青衫越过人群,大步走至人前。
他顿时傻了眼,身旁的罗奎也猝不及防,怔在原地。
沈星遥蹲坐树顶,看见这一幕,不禁一愣。
“白……哎?您可是那张女侠的表弟,白大侠?”
凌无非听得一头雾水,却不反驳,倒是一旁的邹川嚷嚷开了:“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位明明是……”
“糟了……”沈星遥见此情形,心想凌无非对过去七年经历一无所知,若是任由此人说破身份,势必把她也牵连在内,于是飞身跃下高树,稳稳落在飞龙寨一干人身后,朗声道,“明明是什么?”
凌无非听见她的声音,身形蓦地僵住。
史大飞等人诧异回头,见她到来,竟都不说话了。蒋庆等人虽不识得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高手,怎会与飞龙寨一帮虾蟹为伍。
沈星遥大大方方拨开人群,走到最前方。史大飞也立刻神气起来,扛起大刀,直接往她身旁一站,更加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