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梁怀夕和常曦之外,已经再没有人记得梁怀琛的小字了,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已经遗弃了那个让他无比痛恨的名字。
文渊。
抛弃
“容时,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我有多日未见你了。”
梁怀夕从神游中收回思绪,对上面前一张满是纯真的脸。
他下意识扯了扯衣袖,不动声色地藏起手腕上的淤青,又揉了揉鼻尖,“左不过是在忙着完成太傅的课业。”
眼前的人有一瞬的失落,但很快被他掩盖过去换上了笑容,“明日是我的生辰,你记得的吧。”
“记得,当然记得。”梁怀夕立刻回答,但心虚之下还是别开了眼前那双满是期待的双眸。
算算日子,确实是到了阿渊的生辰。
长眉一扬,他笑得恣意又洒脱,长臂揽过梁怀琛的肩膀,“前些日子我在皇城中寻到了一处好地方,能看到最好看的夕阳,明日带你去,捎上我藏的好酒,好好给你过生辰。”
此时正是朝阳明媚,梁怀夕的身影笼在一团光晕之中,映在梁怀琛幽深的眸中,那是他今生都无法忘记,会刻在记忆中的温暖。
梁怀琛笑弯着眼,乖巧地点点头,“嗯,我会等你的。”
翻出院墙,他仍然恋恋不舍,“在瑶池边,我会等你来找我的。”
翌日,梁怀琛起了个大早,换了平时小心爱护压箱底的衣裳,来到御花园练剑。他希望能被路过此处的圣驾注意到,今日是他的生辰,看到他的努力,父皇一定会记得他的。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日头越来越高,汗水逐渐打湿衣衫,舞剑的手也越来越吃力,他还是没等到圣驾。
忽而,身后响起了掌声,梁怀琛喜出望外,然而转身之后,神色骤变。
“哟,这不是孤的十弟嘛,竟是这般的勤奋。”
太子梁怀运得意洋洋地从树后走了出来,一身暗金色蟒袍格外耀眼,“你特意赶早等在这里,是为了让父皇瞧见你那努力的样子吧。”
梁怀琛想逃,却已经被太子身边的侍卫踹倒在地上,只得躬身跪伏在地上,“不,不是的……”
不等他解释,梁怀运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颌,无比嫌恶道:“装模作样。”
“下贱胚子生的下贱东西,以为父皇给了你皇子的身份,你就真是皇子了?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脏东西。”
他把人丢开,拿帕子擦了擦手,居高临下睨着,忽而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今日是孤的生辰,来人,孤要看场狗球。”
所谓狗球,便是太子专门设计用来折辱人的玩法。让人扮作狗跪伏在地上,一旁的太监将藤球掷向远处,扮犬者需得跪伏着将球捡回来,其动作要快,行动需得敏捷似犬。
在这宫中深受其害的,当属梁怀夕和梁怀琛两人。
“动啊!愣着做什么呢?”梁怀运不满喝斥,抬脚踹在梁怀琛胸前。
太监们搬了椅子放在树荫下,他仰躺在榻上,自在地品味着新鲜的瓜果,“你若是让孤高兴了,兴许能在夜宴上瞧见父皇一眼,否则,还是滚回你的泥坑里吧。”
梁怀琛佝偻着身躯,即使心里千万般不愿意,也只得无奈地朝着藤球爬过去,他没有生母,不得父皇喜爱,在这暗无天日的皇城中,注定只能任人欺压。
“哈哈哈哈,好!你这条狗比梁怀夕乖得多,应当在孤的生辰夜宴上设场狗球,叫父皇好好瞧瞧你们下贱的样子!”
太子的每一句谩骂都落在梁怀琛耳中,他不敢反抗,只有忍辱负重,继续颤抖着身体向前爬的份。
几轮投掷后,扔球的太监一时失手,将藤球抛了出去,越过宫墙,不知道飞向了何方。
梁怀运显然还没玩尽兴,见状大怒,“废物,都是废物,快去给孤把球找回来。”
没了藤球,狗球只能被迫中止,梁怀琛悄然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现在散了发髻,脏了衣衫,狼狈的样子真像只丧家野犬。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什么尊严什么身份象征,这些东西他早就没有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拥有过,就像明明是同一日的生辰,一个被捧上云端,一个却被踩在泥中。
“这是什么?”
只片刻晃神,梁怀琛脖颈间掉落出来的玉环便被梁怀运抢了去。
他眸光一沉,突然像是发疯的恶犬般扑了过去,“还给我!还给我!”
梁怀运庆幸自己站得远,不然定然要被扑倒。
他将人一脚踹倒在地,仔细打量着手里的玉环。
那玉温润通透,成色极好,算得上是块好玉,只不过体量太小,还刻着些乱七八糟叫人看不懂的东西。
“哟,你这种脏狗身上还能有这样的稀罕物,八成是偷的吧。”梁怀运咂了咂嘴,瞧不上,却也不满他有这样的好东西,“看来是要把你的手剁下来才能听话啊。”
梁怀琛跪在太子脚下,哭求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求求你,求求你,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求求你还给我吧,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是他母亲留下的饰物,历经岁月的侵蚀只剩那么一小块碎金子,还是梁怀夕找了玉环把那最后的一点念想封在里面,是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见他这样的重视,梁怀运反倒是心生起了恶趣,狠狠地踩在他苦苦相求的双手上。
“最重要的东西?那孤更不能还给你了。”
说着,他一挥手,将那玉坠丢进了身侧的池水中。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