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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你那套虚与委蛇,说正事。”喻勉漫不经心地坐下。
“……”段郭芳擦去唇角的残血,盘腿坐好:“现今乌衣案虽已平反,可斯人已逝,大人的恩师兄长俱是不能复生,可谓令人叹惋。”
喻勉撑着下巴,眸色深沉:“继续。”
段郭芳稍微心定,侃侃道:“虽说当年造成乌衣冤案的是六合司的都督裴永,但六合司直属陛下管辖,咱家说句僭越的话,这乌衣冤案难不成就没有陛下的属意?”
六合司是当今圣上乾德帝在摆脱太后桎梏后,为确保皇权稳固设立的禁卫机构。六合司都督裴永是乾德帝早年救下的奴隶,对皇帝忠心耿耿,皇帝更是把自己的义妹嫁给裴永来缔结姻亲,二人可谓十分亲厚。
乌衣冤案是裴永诬陷以崇彧侯世子为首的世家子弟有谋逆之心,上京世家大族的子弟几乎全都惨死其中,自此门阀没落,以寒门士子为首的官僚兴起,但寒门士子背后并无家世背景,因此对皇权构不成威胁。
乌衣案到底是否有乾德帝的属意,无人知晓,或者说,皆心照不宣。
听到段郭芳将话挑明,喻勉不置可否地扬了下眉梢。
“若大人就此不再追究,想必崇彧侯和世子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息。”段郭芳盯着喻勉晦暗不明的神色,语调缓慢而意味深长:“毕竟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
喻勉蓦地笑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段郭芳,重复:“罪魁祸首?”
段郭芳勾起唇角:“报复九五之尊的最好法子,就是将他拉下皇位,喻大人,你敢吗?”
“你们打算如何做?”
“只要大人肯帮太后娘娘重临朝纲,咱家可求娘娘,让大人手刃仇人。”段郭芳信誓旦旦地保证。
喻勉懒散问:“我要如何做?”
“咱家这里有份名单,俱是大人赴任途中会经过的地方,只要大人说服他们投靠娘娘,那大人就是功不可没。”段郭芳道:“至于大人的安危,娘娘自会派人保护。“
“看来娘娘和公公早就盘算好了。”喻勉慢条斯理地说。
段郭芳笑出声,语气颇为自得:“虽然陛下不顾情分地将大人驱逐出京,但是太后娘娘很是看好大人,相信在太后娘娘的照拂下,大人回京定指日可待。”
“如此,便是谢过娘娘了。”喻勉颇为认同地点了下头,而后悠悠道:“想来公公来一趟也着实不易,本官已经备下薄礼,还望公公笑纳。”
段郭芳正要客套几句,却被凌乔粗暴地拎起后脖领口,跌跌撞撞地到了门口。
凌乔一脚踹开房门,将段郭芳按在门口的围栏上,段郭芳骤然瞪大眼睛,从这里能将一楼的景象一览无遗。
只见喻勉的暗卫已将他的同伙悉数捕获,他们齐刷刷地被人压制在地面,看到二楼有人出来,暗卫们不约而同地扬起利刃,顷刻间便割破了手下俘虏的喉咙。
悄无声息,血洒当场。
十多个穿着和段郭芳相同服饰的人在地上垂死挣扎,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全数没了呼吸。
段郭芳此时此刻才明白自己的处境,顿时觉得周身如堕冰窖。
“这份薄礼,公公可还满意?”喻勉从昏暗的屋内缓缓走出来。
段郭芳震惊得无以复加:“喻勉!你…你…”
“我杀了他们,还要杀你。”喻勉好心地替他说出口。
“你就不怕太后娘娘追究吗!”段郭芳气红了眼,挣扎着要靠近喻勉,可惜他早就是强弩之末,被凌乔死死地按在围栏上。
“王太后要笼络地方官员,却让本官去打头阵,怎么?待东窗事发,好把本官推出去当替罪羊?”喻勉无情地看着段郭芳,语气漫不经心:“她一个深宫怨妇,还想着把持朝政,当真是贼心不死。”
段郭芳破口大骂:“喻勉,你狼子野心!不配提太后!”
喻勉讽刺地看着段郭芳,讥嘲道:“我不配?你配?也对,怨妇配阉竖,当真是绝配。”
“你…你…”段郭芳脸色紫红,他眸光剧烈闪动,嘴唇气得发抖:“不准你侮辱…”
“你本出身江都段氏,又年少及第,本应前途无量,却为了一个女人入宫当太监,陪着她玩弄权术。”喻勉摇头慨叹:“段悭,只是你如此聪明,为何不好好规劝王氏,让她知晓自己就是个空有野心的蠢妇。”
“闭嘴!你闭嘴!”段郭芳扯着尖细的嗓音怒吼:“我不是段悭!不是!!”
喻勉轻笑一声,满是兴味地问:“其实你也后悔了,对吗?”
段郭芳喃喃自语:“没有…我没有!我这一生都只会忠于娘娘。”
“愚不可及。”喻勉淡淡评价,而后道:“老实把与王太后有勾结的官员告诉我,兴许我还会让你活着去见那个蠢妇。”
段郭芳清醒些许,他心知这份官员名单是他最后的筹码,于是吃吃地笑了起来:“咱家不懂大人说的是什么。”
喻勉眸色一暗,冷声道:“负隅顽抗,将人关下去。”
昏沉间,段郭芳听到柴房门被推开,他睁开疲惫的眼睛,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左明非。”他动了下手指。
左明非拎着药箱,几步走过来,低声交代:“公公莫要声张。”
“你…和喻勉…”段郭芳怀疑地后退。
左明非苦笑道:“公公,如今我们同病相怜,你还不信我么?”说着,他有意无意地露出胳膊上的淤青。
段郭芳闲心想喻勉还有这癖好,又咳了几声:“左大人,现下我自身难保,答应你的事,怕是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