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等等,我在睡觉,就起来。”父亲的声音不含睡意,却有些慌乱,就在同时,阿开看到了沙发上的一件红色外套,那种艳红母亲从来都不穿,阿开走上前,提起来看了看,确定自己从没见过,心中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有种很心慌又茫然的感觉。
他走入里间,关上门,大声道:“爸,我要洗个澡。”他坐下来,继续哼唱刚刚中断了的调子,“你怎么舍得让我难过……”隔了一会,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该拿着衣服出去了。
到客厅,遇上神色有些怪异的父亲,父亲似有似无的不直接看他的脸,“怎么就回来了?”
“考完了……我先洗澡了。”他真不想看到这样心虚的父亲。他走入了卫生间,脱下了衣服,拧开了水龙头,水哗哗的流下来淋在他头上,这样,这声音可以掩饰很多东西,真的很多。
你怎么舍得让我难过……他听到自己一直在哼唱同样的旋律。
“我有事出去。”父亲在厅里大喊,随后是一声门响。家中一下子安静下来,他只听的到水流的声音,电视什么时候关了,阿开都没觉察。呆了片刻,他赤身冲了出去。
沙发上的红外套不见了。
阿开看着远处投射灯光中的高楼,然后把头低下,阿杰仍没回来,他已在他门口站了几个小时,此刻华灯初上,人们都吃过晚餐,围坐家中看电视了。
父亲和母亲早分房而居,阿开也不是不知道,对于父亲,一个男人被妻子拒绝过性生活,无论心理、生理上都肯定无法忍受,阿开也是知道的,父亲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一切的一切,阿开都知道,那个家庭貌合神离,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呢。
阿开冷静又迷茫,父亲的举动情有可原,但他该默许还是不能原谅呢,他真不知道,如果世界上的事情不存在对错,那他该用什么来作为生存处事的标准?
男女的笑声由远至近传过来,他听出是阿杰的声音,这个时候他还是在女人身边,阿开有些沮丧。
“……现在?现在我只想听你□的声音。”肆无忌惮的熟悉声音,毫无顾及的生鲜话题。
“死相。”女人娇笑,点点男人的头,阿杰的笑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抱紧了女人,在她发上吻了吻,突然道:“我爱你,小洁。”他凝视对方,情深款款,再不似平日的调笑摸样。看得出,他是认真在讲这句话
女人静下来,两人对望着。
阿开头皮直发炸,在那种近乎空白的慌乱中,他听到女人轻轻的声音,温柔如水,“我知道啊。”
我知道啊,多么自信的话语,阿开从来都不敢想过的念头,却被人如此自然的说了出来,纵然放纵如他,无羁如他,也终归是有个克星的,旁人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我就是那个旁人!不值一提!我早知道的,对我他从来不说这种情话,他不是不擅长,他只是从没这么想。
“碰”一声门响,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进了房。
靠着树,阿开慢慢蹲下去,其实也没什么,这种事情,真没什么的,不过是不开心的事情又多了一件,本来已经那么多,加一件又如何,他真的不在乎,可……为什么泪水却流个不停呢?
他用手捂住脸,泪从指缝间冰凉的流出来。
原来,春天的风也可以比冬天更寒冷……
(9)
阿开,你在计较吗,这可不好,你以前不是不在乎的吗?
……
是啊,那个人……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分分合合,从来没有安静过,但我最无法忘怀的人就是她,虽然同时我也无法容忍她,……我想这个也许就是爱了。
……
不,不是游戏,我真很喜欢你,你沉默,容忍,善良,漂亮,这些她都不具备,而且你是个少年,我不是说过吗,我喜欢少年,我在大学第一次和她分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
阿开,你太单纯,你还太年轻,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你以为付出就该得到,以为爱了对方就可以依靠,那种事情即使是真正相爱的人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何况我们离相爱还有段距离,应该说是有很大的距离。
……
别傻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美好,无法取代你的家庭,成为你生命中的支柱。人能靠的只是自己,一旦把别人看的太重,就有了被伤害的机会,我不想负担你的爱,你知道,爱是很沉重的东西,越深就越沉。
……
你孤独,我陪伴了你,你渴望温情,我给你温情,为什么你不满足了呢?
你开始贪心了……
……
……你开始长大了。
……
他睡在床上,床头的灯光晕黄的照在他平静沉睡着的脸上,他在做梦,梦见自己飞离了身体,在夜空里飞翔。
突然他看到一名从远处飞向自己的少年,戴着绿色的帽子,少年直冲过来,接着在他面前停下,少年的身体在空气中上下漂浮中,他直觉到,这是彼得潘,那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少年。
“你真的没有一丝牵挂了吗?”彼得潘的声音熟悉的仿佛是多年前的好友。
他看了看窗内自己的躺在床上的身体,“……我觉得,离开很幸福。”
他第一次微笑起来,如释重负,出自真心。
彼得潘点点头,握住他的手,如蜻蜓般弹射入空,瞬间成为一个黑点,继而消失。
……
灯光下,他抬手遮住光线,紧闭双眼,泪水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