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能演,”阮阮抿了抿嘴唇,小声说,“除了男的。”
她听见了三声浮动的气息,陶浸、陈飘飘,还有一直冷眼旁观的施然,都笑了。
阮阮立时便有些窘迫,只与施然相处时,她们之间的阶级感没有那么强,现在三位大佬对着她,像三盏强光灯,她浸淫演艺圈多年,却摸不到门路的匮乏,瞬间无所遁形。
她感到身后有微弱的热源,似乎是施然的手碰了碰她的腰。
似乎在安抚,可她也并不打算出声帮她。
阮阮回过神来,说:“我还没有做功课,来这里只是因为我很想演戏,我之前一直没什么机会,所以我说都能演,是真的,我都愿意。”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她也不打算在这个事情上用心眼。而陶浸和陈飘飘听到“没做功课”四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愣了愣,俩人隐秘地交换一个眼神,眨了眨眼。
“没关系,我帮你想一想。”陶浸弯弯嘴角。
阮阮抬头,目光里有不自觉的感激。
“我们制作人就是做这个的,帮戏找到合适的人,帮人找到合适的戏。”陶浸轻描淡写地说。
“施老师,”陈飘飘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施然,“有时间留下来吃饭吗?陶浸可能需要跟阮阮再聊一下。”
“你做饭?”陶浸茫然地抬头看她。
“点外卖。”陈飘飘说。
“为什么不请客出去吃?”
“我想打麻将。”
阮阮又笑了,她觉得这一对真有意思,搭话搭得严丝合缝。
她抿着嘴,以为施然不会答应,没料到施然施施然开口:“血战到底?”
陈飘飘笑得眼弯弯:“我一看就知道你会打。”称呼不着痕迹地换了,距离也迅速拉近了。
四个年轻人哗啦啦开始搓麻。陶浸家竟然有一间棋牌室,这让阮阮很震惊,她俩看起来朋友很多。
相比之下,阮阮是不太会的那个,一边打一边学,打得第一好的是陈飘飘,碰杠胡炮信手拈来,第二是施然,她看起来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可每次胡得很精准。
陶浸心思不在麻将上,属于作陪的一方,手上出着牌,嘴里轻言细语地问阮阮一些琐事。
几圈下来,她便对阮阮的性格与喜好摸得差不多,等下桌,她已经心里有数。
因此她没急着吃饭,只来到客厅,先抽了一份剧组刊物:“阮阮,我的组里目前没有合适的角色,而且我是巡演,需要你给我留比较长的档期,你这边协调不太方便。”
“不过,我朋友在江城有一个剧,在打麻将之前,我问了她缺的几个角色,刚刚帮你挑了一下,这几个都很合适。”
她把刊物摊开,用笔在上面勾个几圈:“吃完饭,你可以回去看看,想一想再回复我,不着急。”
阮阮看了一眼剧目简介,三个字:《红楼梦》。
回家之后,阮阮仍然不能平静。
她想了很多,想到出道的那个选秀。当年鲜橙卫视为了弘扬传统文化,邀请四位知名导演来翻拍四大名著电影,还轰轰烈烈地搞了个选秀,最终拍成功的有两部,《红楼梦》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搁置了。
阮阮参加了不止一个组,去新都赛区报名《西游记》,没过海选,她又坐车到北城赛区投《三国演义》,选角导演看一眼她的履历,嫌弃地说:“我们是为了四大名著翻拍选演员,你读过吗?”她赶紧说读过,恨不得举手起誓,但对方的眼神摆明就是,不相信她。
对文化人的敬畏和不自信就是从那时开始的,而现在,兜兜转转,《红楼梦》到了阮阮手里,并且角色她还能选一选。
她把晚宴赠送的伴手礼礼盒拿出来放到茶几上,打开一样样看,竟然还送了拍立得相机,还有一张她们在宴会中被这个拍立得所拍摄的单人照。明明早已显现出来,阮阮仍然习惯性地甩了甩,再捧着看,明艳动人,华贵不已。
看上去跟《红楼梦》适配度很高。
阮阮跪在地毯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施然回完团队消息,问她怎么了,阮阮摸着项目简介说:“这个话剧的立项广告,我以前见过,没想到我能演呢。”
“我是参加演员选秀出道的,就是当年那个四大名著翻拍选秀,”阮阮接着说,“那时候红楼组的姑娘们文化水平是最高的,我们一起化妆,她们还要背诗。”
“有个‘黛玉’跟我的关系很好,她准备香菱学诗的那一段,她说,让我当香菱,跟她对戏,说我背不出来的诗,背‘床前明月光’也行,我背出来了,她没记住。”
“她很不高兴,把我从她宿舍赶出来,也再没有跟我说过话。”
那时候阮阮就知道,有些人哪怕看起来再和气,骨子里还是觉得阮阮和她们是不一样的,一旦表现得一样,就是对她们优越感的一种侮辱。
“我一直觉得,她不配演黛玉。”阮阮最后抬头,直勾勾地看着施然。
“后来呢?”施然问。
“后来她小组第三,落选了,但也进入娱乐圈了。”
“她叫张诺然。”阮阮说。
施然讶异地睁了睁眼,还有这段过往,阮阮从来没有提过。之前问自己跟张诺然熟不熟的样子,仿佛只是个陌生人。
小面包很能憋,也很能忍,如果不是有这段冥冥之中的缘分,她可能永远都不会说。
“所以我想演香菱。”阮阮将宣传册阖上,没有再看其他几个角色。
倘若如施然所说,她签约的消息已经陆续透出,那么张诺然应该也会关注到她,这时官宣的第一个资源是香菱,不知道她会想起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