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看着宇文成都熠熠发光的眼睛,那是回光返照啊,心中一酸,泪水顺着脸颊滑下,落到他的盔甲上。
虽为奸臣宇文化及之子,但宇文成都行事光明磊落,从不耍奸诈伎俩,处于乱世而壮怀激烈不能休,不为享乐而,不为挫折而颓败,立志一生,算得上是一条好汉,但是他的家世决定了他的悲剧命运,虽然无法青史留名,但总算是无愧于己。
“将军,如今觊觎天下的人何其之多,但最终却只有两种结局,或者生有吞天之力,或者死无葬身之地。”我垂下头柔声说道,“枭雄不问成败,只要曾经傲世,那便是枭雄了。”
“呵……大丈夫生死何惧?只不过多饮几杯黄土酒多流几行热泪罢了。”宇文成都忽然笑道,“国事千斤重,头颅一掷轻。明……”他忽然坐了起来,张开双臂,将我紧紧搂在怀中。
“将军!你……”我大惊,没想到宇文成都竟还有如此大的气力,但因为顾忌他的伤势,我又不敢发力挣扎,就只能任他抱着。
“明,你安静地听我说,我和父亲夺下江都后,便得到了杨广留下的无数财宝,我们唯恐日后有变,便将这些财宝找了个稳妥的地方收了起来,这纸上所绘的就是埋宝藏的地方。”宇文成都悄悄地往我衣兜里塞了张纸,而后紧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说道,“我爹虽然逃离了江都,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这宝藏难免长埋地下。今日我就将它交于你了,如何用它,那就全凭你自己了……”
“将军,不,我……”我惊诧莫名,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明……”宇文成都突然侧过头来,他沾血的唇随即印上我的。
“将军……”血腥味即刻扩散在我的唇内,我仍处在震惊之中,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宇文成都的臂膀一直牢牢地拥着我,搂着我腰的手紧得似乎要嵌入我的血肉中,让我感觉有些疼痛。
“将军!”宇文成都整个身躯都压在了我身上,他的头靠着我的肩,久久都没有再动弹。我心中忽然一凛,赶忙扶住他的肩膀低叫了一声,低头仔细一看,他已气绝身亡。
我和宇文成都亲善过也交恶过,曾经有一度我甚至希望能将他置之死地,而今他真的死在我怀里,不知为什么,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仍是不敢相信,他已经死了……我呆呆地搂着他的尸体,心中一片茫然,什么都无法再想。四周嘈杂的人声刺激着我的耳朵,我依然如雕似塑,一动不动。
不知何时,李元霸走上前来,他蹲下身子与我平视着,我听见他轻声叹息道:“宇文成都,他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是条好汉……”
人群中忽然闯出一个不知道是哪路反军的大汉,他厉声质问我:“小子,你是什么人?!为何会与这逆贼宇文成都这般亲密?!”
我抬头看着那人扭曲变形的丑恶嘴脸,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压抑不了的恐惧和一种无能无力的悲哀。我始终无法习惯争权夺利的种种丑事,那些争夺天下的所谓豪杰,死的人在他们眼中仅仅是一具尸体,也不管死去的是亲人,是朋友,还是爱人,死一个人和死十个没有什么区别,人命是最不值钱的。莫非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曾经熟识的人们一个又一个地死在我眼前么?
“喂,我在问你呢?!”那人见我半晌没答话,大步上前来,伸出手想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谁都不准动她!”李元霸怒斥一声,一拳击出,正打在那人腹部,把他震飞出数丈,重重地摔落在一旁的桌案上。只听轰隆一声,那桌子应声而塌,“谁敢再上来,我就对他不客气了!”
宇文成都的勇猛刚才众人都见识到了,而李元霸居然将他打死了,显然武功在他之上,如今谁还敢出去和李元霸拼战呢?众人都不敢再做声,个个垂下了头,殿上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明,你没事吧?”秦琼快步赶了上来,他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扶了起来,“快起来。”
“秦大哥!”我沉沉地叫了一声,就顺势靠在秦琼的怀中,此刻我已是身心俱疲,只想找一处干净温暖的地方平抚自己忧虑不安的心。
秦琼紧紧地拥着我,轻轻地抚着我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再去想了。”
“明……”李元霸回头看了我一眼,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被李元吉打断了:“元霸!你忘了爹和二哥的嘱咐了么?先办正事要紧!”
“哦。”李元霸很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转头对那十八路人马喊道,“你们当中谁拿了传国玉玺,快快交出来!如若不然,休怪小爷我心狠手辣,将你们杀得一个不留!”
众人互相对看着,却无一人敢回答,这时有个穿着青色锦袍的中年人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元霸,我们这几路人马早已说定,在甘泉关会合,谁先夺得玉玺,谁便能称帝。而你们姗姗来迟,已是坏了规矩,怎还能硬抢呢?”
“你这老头是谁呀?!”李元霸根本就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他大声叫道,“如果不是我杀了宇文成都,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连命都保不住,还争个屁江山!除了我父王,你们谁也不够资格拥有玉玺,废话少说,快将玉玺交出来,否则我就要动手了!”
“放肆!你小子对长辈居然如此无礼,我是你舅舅窦建德!”那人不满地喝道,“我不和你这个黄毛小儿说话,世民呢?快叫你二哥世民出来见我!”
窦建德?我的意识慢慢回笼,原来他就是反王中的夏王窦建德,他的妹妹嫁给了唐公李渊为妻,所以论辈分,他确实是李元霸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