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之路上也会有死亡吗,真是太好笑了。
姜好心想。
她已经不知道在这里轮回了多久。她当过被一脚踩扁的草,被吞吃的兔。有一次她终于变成了猛兽,却将她的同伴们肢解、嚼碎。
“这有什么意义?”
她忍不住去想。
额外变成的物种,除了给自己增加闹心的苦难还能做什么?
族人本与她齐头前进,但经过数次轮回后,早已有人拉下。
她拍掉了姜好试图拉住她的手:“走,别管我。”
她浑身被泥水裹满。在她的前一世,她成了一颗泡在泥水里的果实,安静地在土坑中等待腐烂。变回人后,剩下黑臭的淤泥将她铺满。
等待腐烂的过程中,她好像也跟着腐烂了。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未被淤泥包裹,还能看见些许亮光。
姜好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
是期盼,是悲哀吗?
她看不出来。
太多次的轮回,将她的感知能力剥削到了最低。她现在注视着同伴的眼睛,只能知道:她的眼睛是黑的。
姜好再次起身。如小山一般雄壮的背影微微佝偻。
她拄着一根拐杖,继续朝迷雾之中走去。
通往新生的路就是这样吗?
死气沉沉、看不见丝毫未来。让人忍不住去怀疑,是不是生命本身就是灾难,而生活本质正是折磨。
姜好麻木地向前。
原本她还会为掉队的族人驻足,但是现在,她甚至都感知不到同伴的消失。
这条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只有她一个人。
属于姜好那微不足道的二十余年记忆,在累世的轮回中显得格外轻薄。
“我是谁?”
她短暂的驻足,环顾了四周,试图找到一样东西来认清她自己。
她做过做过野草当过野兽,变成沙子又化作雨雾。但她应该有一个一直不变的身份的。
姜好按住了自己的胸膛。就像是这样。
她的眼睛终于落在了自己的身体上。双眸近似贪婪地注视着肌肤的每一处纹理,生出的每一根毛。
她颤抖着双手,指尖从额头开始向下描摹,一寸寸感知着指腹传递的形状。
眉毛眼睛……鼻子…
姜好忽然记起了片段。在她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她的手也同现在这样,慢慢地抚摸过每一寸皮肤。
她听见了一道声音,渺小得宛若叶尖滴下的露珠。却在她的心底荡出一圈又一圈涟漪。
姜好的声音与记忆里的声音重合。
踏上新生之路后,她就很少开口,经历了几次轮回后,身边人也一个个离去,她也就彻底没有说话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