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了!原来你能说话啊!”中岛敦惊愕地瞪大双眼,“从我见到你开?始,我就没听过你吭声,还?以为你是……”
我握拳敲了敲他的头顶,“你镜花妹妹哪儿哪儿都好,她只是懒得搭理你罢了。”
——中岛敦并不?清楚泉镜花的经历,只知道我从portafia手中救了她,并且要收养她。我准备之后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向他说明真相。
他并非她的悲剧的知情者?,没有出于善意小心翼翼地特别对待她,也没有向她施舍不?必要的怜悯与关爱,他只把?她当成?一般的同龄人,这样反倒让她感?到轻松。
万幸的是,系统对泉镜花进行?心理评估后得出的结果是,这孩子心性强大坚韧,即使崩溃过许多次,整体精神仍处于正常范围,并未扭曲或崩坏。
这结果令我安心不?少,故此愿意让她接触外界。
“社?长先生晚上还?有公务要处理,派对很快要结束了,我们也马上能回家了。”我对弟弟和?妹妹说,“你们稍微吃点什么吧。这家咖啡店的轻食和?甜品非常美味哦。姐姐我大力推荐烟熏肉小三?明治和?草莓可丽饼。”
泉镜花安静地盯住中岛敦,后者?满头问号地歪脑袋,我用食指戳他眉心,“妹妹让你带她去拿吃的,别傻楞着啦。你是当哥的,要对妹妹好。”
派对是自助餐式。俩孩子去吃东西了。我向店员小姐要了两杯热可可,走到前厅处,倚着柱子,望向门口。
女士们仍在待在那个卡座。与谢野晶子和?事务员们喝起了鸡尾酒。直美去找她哥哥了,兄妹俩腻歪在另一个卡座里?。
其余人坐一桌。
与任何人都能相处良好的天然系少年——宫泽贤治,正在灿笑着向社?长手舞足蹈地讲述,他在宿舍天台上种植的那一片向日葵的近况。
福泽社?长是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器宇不?凡。但他专注地倾听着宫泽贤治,正如一个严肃但可亲的长者?。
江户川乱步仍在外地。
国木田独步尚未抵达。
至于这最后一个人……
背倚着石柱,我听到侧边传来熟悉的嗓音。
“小霁怎么端着两份热可可?一定?有一份是给?我的吧。”
“阿治你想太多了。”
循声转首。一双寂静而深不?见底的鸢色眼睛,仿若一面?魔镜般盛放着我的面?孔。
“是给?国木田先生的。他见到我之后极可能会激动到头晕目眩,所以我为他准备了高糖饮品以缓解压力。”
“好偏心啊。小霁对国木田君比对我上心多了。”
太宰治轻悠悠地抱怨着,在我的肩侧站定?,他手里?原本就有一杯咖啡,举杯抿了一口。
“嗯……感?觉小霁对所有人都相当上心呢,除了我。”
“我确实很喜欢国木田先生。如果他愿意的话,我想让他成?为我的宠物。谁能拒绝把?一个老?实人戴上项圈绑在家里?呢。”
“这可真是激烈的想法啊。国木田君听到了,会羞愤到崩溃吧。”
在太宰治饶有兴趣的注视中,我面?无表情地喝着热可可。
“阿治,这儿只有你和?我,就没必要演戏了吧。互演确实有趣,可如果一个旁观者?也没有,就变得无趣了。”
“你不?需要我或是任何人对你上心。即使我对你上心,你也不?会对我上心。你在自己周围设立了隔绝一切的真空地带。”
“倘若谁想接触你,会感?觉好像徒手捕捞一条最滑溜溜的鱼。一切皆为徒劳,鱼会逃走,游回暗处。鱼先生,孤寂对你而言是甜蜜的毒物,你希望全世界都不?要烦扰你。”
“虽然我很中意你,也非常乐意跟你一起玩,但让我犹如海绵宝宝对待派大星那样,热情而有爱地对待你,然后很快被你所厌烦,被你当作打发时间的劣等玩具,那我可就不?开?心了。”
“小霁也太直接了,果然是直球系呢。”太宰治扬起笑,轻声低语道,“隐秘的恶劣的心理被这样讲出来,就算是我也感?觉心慌呢。”
“我不?是直球系,是更强烈更激进的狼牙棒系。请问我对于你的揭穿,哪里?不?对吗?”
“那倒是没有。是全对。”
这个人是那种最恶劣的猫。我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没人理他,就喵喵叫个没完。
谁接近他,就一溜烟跑没影。
你对猫太好,猫就觉得你索然无味,还?会操控并耍弄你。
不?过……自己仍是十分愿意与这只坏猫一起玩,因为他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既然小霁对我这般直言不?讳,”他转眸看我,“那么我向你单刀直入地提一个问题也可以吧。”
“你随便发问,我敞开?回答。”我回看他,语调平淡地如实说,“我这人的性格是百分百直爽的,从不?介意将自己的内心想法与精神状况展示给?所有人。”
咖啡厅的这一座装饰性的石质廊柱之下,只有我和?他,其他人在数米外。
软而蓬松的黑色浏海微微压住青年的眉目,那似笑非笑的鸢色眼瞳愈发莫测,犹如深秋凋敝的褐色枯叶,静谧的,死寂的,引发哲思的。
彼此难以看穿彼此,却持续双向观察。
这是一场恶质的异类,碰见更恶质的异类,进行?相互研究的有趣游戏。
对方?静静地端详着我,那两丛纤长的睫毛像慢镜头所捕捉到的蝴蝶振翅一般,缓缓地颤了一下。
“小霁实际上不?在乎这世界的任何人和?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