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着一头绸缎般银色长发的医生看上去年纪不大,身子很单薄,黑风衣脱下以后里面穿着件浅黄色的连衣裙,好像风大一点都能把她吹倒。
那张脸的肤色也苍白得不正常,如果把两人拉出去,别人准以为那个重症病人是她。
“医生……”
女人轻轻“嗯”了声,但没抬头,手下娴熟地帮他剪掉伤口附近的衣料,苏格兰正要说点什么,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女人皱紧眉头接起来:“摩西摩西,谁……没空,让他自生自灭吧。”
等她凶巴巴地挂断电话,苏格兰当即决定,还是让医生安静地处理伤口吧。只是在她想用麻醉药的时候,他阻止了一下。
对他们这种卧底而言,最好能尽可能保持清醒。
医生抬起眼眸淡淡地看了他一下,以一种不太认同的神态同意了他的请求。
苏格兰确确实实松了口气,看医生那股紧张劲儿,他真怕对方油盐不进地非要上麻药,还是全麻那种。
清水凉借着[技能自主]模式很快就给苏格兰处理好伤口,上好了药,只差拿绷带包扎一下的时候,苏格兰忽然低低地说了声“小心!”
他的动作比声音更快,“小”字才起了个头,清水凉就被他拉着扑到一边。紧接着,两人刚才所在的地方就被一颗子?弹穿透了。
清水凉恰好压在了苏格兰手臂的伤口上。尽管她不重,还是让男人额头疼出一层密密的冷汗,他忍着痛抓起地上的狙击?枪,想要还击。刚上好药的伤口又开始汩汩地往外冒血。
“你藏到我身后去。”他咬着牙说道。
看起来,就算人表面上再怎么伪装得无动于衷,组成这个人的最本质的核心是永远不会变的。
即便对苏格兰来说,眼前的医生是黑衣组织的成员,在危险来临时,他的第一反应仍然是保护她。
清水凉从他手中抢走狙击?枪,熟练地拉栓上膛,然后挡在了诸伏景光的面前——
他们所处的这个楼梯口空荡荡的,压根找不到掩体,冒险出去回到车上又更危险。
清水凉对自己的狙击技术还算有信心,可她刚刚压根没看到上一发子?弹是从哪儿打来的。
距离上一枪已经过去了三秒,敌人随时可能发出下一击。
清水凉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寻找着敌人的破绽。诸伏景光讶然地望着身前瘦削的背影。
比起他被人保护这件事,更叫他惊讶的是他此时正被一个黑衣组织成员保护着。
为什么要这样?他们不是才第一次见面吗?
诸伏景光可不会觉得对方是对他一见钟情了。假如组织成员都这么相信爱与和平,警方也不会下了大力安插进一波又一波的卧底。
诸伏景光的身体突然从背后覆上来,清水凉愣了下,她像是被他完全包裹在了怀里似的——假如这时候子?弹过来了,想打在她身上也有些难度。
诸伏景光没有受伤的左手托着清水凉的手臂为她寻找方向,熟悉的温柔嗓音在她脑袋上方响起。
“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在他指明的方向上,清水凉在瞄准镜里注意到了阳光对镜子的轻微反射。她丝毫没有犹豫地扣下扳机——砰!
敌人的第二颗子弹打偏了,清水凉的子弹却正中红心。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诸伏景光放开清水凉往后退了点,拿回狙击?枪,他低低地问:“开枪的时候……你怕吗?”
“不怕,”担心景这个心肠过于柔软的家伙会多想,甚至自责,清水凉解释道:“我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有经验的。”
诸伏景光看了看神色淡然的医生,垂下眼皮,“是吗……我第一次对人开?枪的时候,挺怕的。”
他这话说得特别轻,轻到清水凉只听见了嘟嘟囔囔几个字。然后他抬起眼睛,又恢复了那种没有情绪的神态,“我该走了,谢谢医生跑这一趟。”
“伤还没处理好走什么?”清水凉对他的态度半点也没在意,把人按下,重新回车里取出干净的绷带给他细致地把伤口缠好。
景这人就是这样,嘴上说得挺狠,到头来他最听话。
“你知道医疗据点在哪儿,对吧?按时来找我换药。”清水凉给她的糟心同期交代着注意事项,又想到这孩子也是著名问题儿童,遂板起脸来,口气严肃,“必须过来换药,听到了吗?”
苏格兰看上去很乖地点了下脑袋,“医生,你刚刚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他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这句话。
医生头也没抬,给他的绷带打了个硕大又漂亮的蝴蝶结收尾,“你不是叫我医生吗?医生本就要救死扶伤。”
很好,这句话很酷,清水凉满意地点点头,对苏格兰摆摆手,“我先走了,回见——”
诸伏景光目送医生开车离开,站在原地等了会儿,从另一栋楼里走出金发黑皮带着鸭舌帽的男青年。
诸伏景光轻轻一笑:“什么时候到的,零?”
“你们刚刚扣下扳机的时候,”降谷零看上去不太高兴,“怎么把自己搞得受了这么重的伤。”
“有些大意了,山野组的人不知道组织的底细,却敢抢组织的生意,手下的人还是有些本事的。这回真是多亏了这位……负责任的医生”诸伏景光想了半天,才勉强用出负责任这个形容。
“黑醋栗?她才回国不久,在组织里有个代号是莫索特的好友。但是不久前,这个人叛逃了。”
身为情报员的降谷零三言两语就把黑醋栗的底细倒了个底掉,“之前她和琴酒一起出国追杀莫索特,不过似乎结果不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