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把收集到的证据给周尚书吗?”
“会给一些无关紧要的,让他去和言官周旋,商量如何弹劾。但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把曹丞相拉下来,曹丞相年纪大了,都快八十了,早就不适合在朝堂了,他自己其实是想退的,父皇也早就想要他致仕了,拖到现在是因为曹丞相想让俞尚书接他的班,而父皇不同意,两人便僵持住了。曹丞相索性先撑着,日后要是二皇兄得势,他就可以顺利将丞相之位交给俞尚书。”
萧洛原本以为今日礼部尚书只是为了一些部里无关紧要的事来找梁戚瑀,随便聊一下就回去了,谁知他们聊的竟是这样重大的事,不禁放下手中的活计,小声问道:“那你说,皇上属意谁来当下一任丞相?”
梁戚瑀不答反问:“洛洛觉得呢?”
“这我哪里会知道,在我看来,朝中那么多大官,谁都可以当。”
梁戚瑀笑道:“你说对了,谁都可以当。只看能力的话,人选的确很多,若是要一一考虑这些人身上的各种牵连,那又是谁都不合适了。所以,父皇其实也很头疼的。”
“皇上难道没有想提拔的人吗?”
“有,但他们现在还未能居高位,没有资格参与到这次的角逐里。”
“那你要怎么做?”
“我是觉得刑部尚书可当此任的,刑部尚书表面上与王纪晨交好,支持三皇兄,但其实他是个正直不阿的人,不会因着私欲去做太多违心的事。不过很可惜,我还没有力量决定此事,只能帮着周尚书去争丞相之位了。”
“他当了丞相之后要是一脚把你踹了怎么办?”
“怎么会呢,那会儿正是他要用人的时候,有我在他背后帮他,他该偷着乐才是。”
萧洛对周太傅是有点印象的,此人个性跳脱,不拘礼数,没什么当帝师的正经模样,但皇上很是敬重他,他还在朝时,他的意见是皇上做决定的重要参考,后来年迈身子不好,便致仕了,从此众臣没有他作为依凭,倒是不太好揣度皇上的想法了。
萧洛同梁戚瑀说:“我记得周太傅的,他若是想让周尚书当丞相,直接向皇上推荐不就好了,皇上不是很听他的话吗?”
“今时不同往日,周太傅可以入宫拜见父皇,同父皇叙一叙旧,但不可以直接参与朝政之事,否则易致父皇的猜疑,那样就连旧日的师生之情都要破坏掉了。周太傅只能找一些在朝的,身份又不是太敏感的人来帮他,例如我。”
“你要如何同皇上说?”
“先让言官去弹劾曹丞相,看看效果如何再说。而且礼部要好好办清明祭祀的典礼,有了点现成的功劳在,我才好去向父皇邀功。”
萧洛耸耸肩,拿起她的香囊继续绣,“听起来是个大计划,要耗许多时间精力才能完成,我还是先给你把香囊做好吧,睡个好觉养好精神事情就办得成了。”
梁戚瑀托腮看着萧洛手里的动作,笑道:“比不得你的刺绣繁复。”
而后梁戚瑀忙碌起来,萧洛就是想见他也不是太容易,只好借着春季繁多的法事替他祈福。
萧洛比较常去的是京中的重恩寺,和她母亲一起,每逢初一十五去礼佛。
这日礼完佛后,萧洛挽着母亲走出大殿,见到一旁的小路上有几个小沙弥扛着小树苗脚步匆匆地往后山去了,萧洛便去问住持寺里是否有植树祈愿的法事,住持说两天后有一场,萧洛于是请住持帮她种下三棵,求平安,求前程顺遂,求家宅和睦。
萧夫人看萧洛这般周到的模样,又想她近几个月老是往外跑,猜到她大约是红鸾星动了。
世家子女之间交往甚密,本就多有小宴席,且萧洛似交到了很要好的朋友,还常去找她的三姐姐萧茗聊天,因而她不在家中时萧夫人也没有怎么管她,但此刻萧洛的表现有点过于明显,做了一件心中不藏着特别的人和未来的家的女儿们不会去做的事,不由得萧夫人不怀疑。
“洛儿。”
“是,母亲。”
“你这段时间总是外出,是去了哪里呀?”
“和安南将军府上的张二姐姐一同去拜访了几位夫人,还有几位以前不怎么熟识的姐姐妹妹,都是世家中的姐妹,理应常来常往。”萧洛没有撒谎,梁戚瑀去忙他的事了,她也没忘梁戚瑀说过的话,尝试着和世家中的女眷建立一种虽不算特别亲近,但多少可以说上话的关系,以后若是需要她去走动的事,也好有路可走。
“嗯,是应该的。”萧夫人亦认同萧洛所言,但接着又问道:“还有呢?你还去见了谁?这个人,你得了空就去见他,见不到了心里还要念着,一刻都不得安生是不是呀?”
萧洛被母亲的问题问得脊背一凉,面上强撑镇定,心里迅速想了一遍自己有没有露出马脚,又安慰自己不会被母亲抓住小辫子的。为了不暴露行踪,萧洛给了替她驾车的车夫许多补贴,几乎是他在萧府做事能拿到的钱的一倍还多,为此把她攒下多年的积蓄都花得差不多了。幸好她的相好是个有钱人,平时做什么都不用她花钱,不然她也要像三姐姐那样当掉首饰换钱了。
但萧洛想母亲当妻子当了几十年,经验丰富,母亲都这样问了,便是心中笃定,她嘴上的否认已经没什么用了,还不如不瞒着母亲。虽然母亲一辈子只知道忍耐,但无论如何也是生她养她的人,哪怕帮不了她,也不会存有伤害她的心思。
萧洛挽着母亲的手紧了紧,更加用力地贴在母亲身旁,小声道:“母亲,是有这么一个人,现在女儿还不能告诉您他是谁,但女儿向您保证,这并不违背父亲的安排。从前您和女儿说过父亲和俞尚书走得近,萧府和俞府也就走得近,女儿对再一步加深两家之间的关系已做好准备,可朝堂局势瞬息万变,昔日密友转眼间成陌路人也是常事,皇上对俞尚书已生嫌隙,父亲想借俞尚书之力获得些更多东西的打算不再值得经营,父亲也好,女儿也好,都要静观其变另寻他路。女儿现在寻到的人,亦不能说是稳如泰山不可动摇,但女儿愿意赌这一把,望母亲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