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里有好几把椅子,左时寒也没说是哪一把,祝饶就挑了把离灯近的坐下了。
鬼仙不喜欢说话,也不是很想和人交流,每一句话用字都很少,语气又没有什么情绪,虽然左时寒自己本人没有那个意思,但说出口就带了命令的意味。
容貌秀美的少年声线清冷,面容也冷冷淡淡。
祝饶不想往那方面想的,但他是个思想污秽的大人,于是祝饶沉默了。
左时寒找到能用的上药和纱布,转过身,又是简单的四个字:“上衣脱掉。”
祝饶犹豫了:“你要看着吗?”
左时寒不太懂他的意思,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祝饶自己是不太介意的,但是他性取向为男,如果用“厉鬼”听得懂的话来说那就是他是个断袖,他觉得如果“厉鬼”知道了可能有点在意。
祝饶和他商量:“要不你转过身去吧。”
鬼仙很好说话,将伤药和纱布往桌上一放,也在桌边找了把椅子背对祝饶坐下:“那你自己上药。”
虽然在看到左时寒拿出的东西时祝饶心里就已经有了预感,但亲耳听到后还是惊讶了一下,他刚刚竟然是想亲自帮他上药包扎吗?
祝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厉鬼”,不由得在心里唉声叹气,可惜啊,不管厉鬼的性情再怎么温润,最后都会失去理智,只会将所见的一切活物都拖向毁灭。
能一直保持神智清明的,已经不是厉鬼了,而是被天道承认的鬼仙。
世间鬼仙唯有四位,祝饶压根没有想到他误入的就是一个鬼仙的鬼墟。
左时寒坐得很直,一丝不苟完完全全背对着祝饶,祝饶只能看见他的背影。鬼仙没有扎起的黑发柔柔垂下,单薄的衣裳不能完全遮住身形,只看背影也能看出这是一个美人。
祝饶低头解开最里头穿的黑衬衣,血在黑衣服上看得不清楚,解开才发现身上绑着的纱布都已经被血浸透了,他的伤口裂了个七打八。
这些伤口严格说来和左时寒没有关系。
是封师不自量力地对他动手,左时寒在自己的鬼墟里几乎就是无敌的状态,封师的法术没有生效,反而因为反噬自己身上裂开了数道可怕的口子。
这些伤对普通人而言是致命的,左时寒也不懂祝饶为什么还能活蹦乱跳的,还把自己处理过的伤口又弄裂了。
祝饶自认皮糙肉厚,鬼墟里来去几趟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没死没残就算没受伤,根本不把这些伤口放在眼里,一边往伤口上倒药粉一边还能和左时寒说话,如果不是尾音有些发颤,光听声音根本听不出这是一个重伤的人。
“这位……公子,你叫什么名字?”祝饶觉得喊兄弟喊哥们都是唐突了美人,最后憋出了一个文邹邹的称呼。
“左时寒。”左时寒的声音温柔下来,“左右的左,时节的时,寒冬的寒。”
祝饶念了一遍这个称呼:“你是在冬天出生的么?”
“嗯,”左时寒稍稍点头,“我出生那日时值数九寒天,娘亲就为我起了这个名字。”
左时寒即便再厌恶左家也没有想过更改自己的名字,只因为这也是他娘亲的姓氏。
他的娘亲,是这左府中唯一一个至始至终对他好,将他当作一个人来看待的人。可是她早早就去了,病逝后她那入赘的丈夫为了得到左家传授的法术,将自己的孩子献了出来,用来做左家的人傀。
“在下祝饶,祝福的祝,饶恕的饶。”祝饶说道,这其实不是他最初的名,而是师父后来的改的,师父取这个名也没有什么慈悲之心,他的意思是一个都别放过。
祝饶处理伤口的手法可比左时寒粗糙多了,绑好纱布的时候呲牙咧嘴,总算给了这些致命伤一点面子。
祝饶心里比他表情还苦:“这位左公子,鬼魂流连世间到底不是件好事,你有什么执念不如告诉我,我尽量将它了了,你就不如归去吧。”
左时寒没有理睬他。
他的执念,不是祝饶可以了结的。而且他已经存在了太久,积蓄了太多力量,就算有执念尽散的那一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会消失的。
“你弄好了吗?”左时寒表明了不合作的态度,“我要走了。”
祝饶在纠结要不要把已经被血弄脏了的衣服穿回去:“你这儿有干净衣服吗?”
“你跑出来的那个房间里有。”左时寒的意思是叫祝饶那儿来的回哪儿去,他不想和祝饶待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