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齐同晏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刚晃一下,花重锦就按住了他的脑袋。
“……你干嘛?”齐同晏的头被按着,总觉得花重锦也有点糊涂了。就算他们是至交好友吧,但这是不是太大胆了?他可还是皇室宗亲呢!就算花重锦是比他高那么一点吧,但二人生年相同,论月份还是齐同晏大一点,这是不是太肆意妄为了?
“你晃得我头晕。”花重锦一本正经,借着微弱的灯光,把齐同晏推入了隔壁不知何时变得灯火亮堂的房间,“你就在这坐一会儿吧,好了再叫你。”他转头喊青枫:“青枫,过来陪陪你家殿下,随便说说话什么的,要不然说一番你的英勇神武事迹也行。”
“啊?”青枫一愣,什么英勇神武?虽然不明白花重锦又在说什么,但他还是老实地朝齐同晏走了过去。虽然没听懂英勇神武,但听懂了陪陪殿下。
不知是不是深夜的关系,齐同晏的思绪总有些接不上轨。他愣愣地任由花重锦把他推进屋,然后被关上房门。
这边花重锦屏蔽掉齐同晏的视线,转而开始了他已经习以为常的工作。他指挥着一众小吏进到江砚的房间,将尸体抬到棺中,又随葬了些他日常的衣物与用品,合棺盖上,方才敲门喊齐同晏:“殿下,已经入殓完了,现在就运回清河镇么?”
屋内的齐同晏稍稍回神,推开房门回道:“走吧,也让他早日入土为安。”他正想踏出别舍,一道声音如鬼魅般在他身后悠悠响起,在这漆黑夜晚中显得空灵又怕人:“殿下……这种事情你怎么都不叫我呢……”
送别与启程
齐同晏的汗毛先是一竖,继而又冷静下来。他转身问:“吵醒你们了?”身后来的正是竹篁与被竹篁牵着的周伶。
“殿下现在过去,是要找郑远他们吧?”竹篁说。
“嗯,那就一起过去吧,正好也道个别。”齐同晏说完,在头前与花重锦并排走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漆黑不见五指的暗夜下,他们是唯一的声息。正如暗夜的鬼魅,整个队伍静默地超前移动,唯有几点火把如星,引导着前方的路。
“咚咚。”到达郑远家门口,花重锦上去敲了敲门,静静地等待门开。
应是夜深人静的缘故,隔了好一会儿,他们面前的门才吱呀一声被推开,郑远的双眼还有些睁不开:“哎?你们怎么……?”
“抱歉啊,这大晚上的来打扰你睡觉,不过你敬重的江大夫就在刚刚离开人世了,我能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了。”明明是在宣布死讯,花重锦的语气却没有多肃穆。
郑远本来还有些迷蒙的脑袋一下就清醒了过来:“江……江……什么?”他张开嘴,愣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眼中满是愕然。
“是啊,你想看他最后一面吗?我把棺材带来了。”花重锦侧身,现出跟在他身后的抬棺材的队伍。
“……”郑远的嘴就这么张着,迟迟合不上。他愣了半天,总算吞了口唾沫:“江大夫……走了?”
“放心吧,走得很安详,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我们把他送回清河镇。”
“清河镇……”郑远兀自喃喃着,“是啊,清河镇……江大夫说过的,这是他的家……”
“我们到底是外来人,清河镇的事,还是要清河镇的人来操办的好。”花重锦说。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把大家叫起。”郑远套上外衣,“江大夫帮了我们很多,我们大家都很感激他,一定会让他安心离开的!”
“麻烦了啊。”花重锦示意身后的人将棺材先放下。他倒是也想让自己人帮着郑远叫人,但只怕镇民们不相信他们这些外来人。
乡镇之间的消息就是传得快,又或者是他们通知得卖力,不出两刻钟,道路两旁就走出了许多人。
“他挺受人尊敬的嘛。”花重锦说。
“方圆几里只有他一个大夫,又天天忙里忙外的,自然受人爱戴。”齐同晏答。他现在已经渐渐回过神来了。
本是睡眼惺忪的时间段,镇民们的干劲却很足,其中甚至不乏邻镇的乡民。他们积极地抬过棺材,与花重锦简单交谈后,又利落地准备了丧葬所必须的事物。每个人的脸上都毫无怨言,甚至有遗憾、有泪水、有感激、有谢意……其中也有人小声交谈,彼此分享着江砚给过他们的帮助。
在这个小镇上,江砚是他们万分敬仰的人。
不同于对神女那种虚幻之物的想象,而是切切实实地、敬佩而爱戴着他。
长街漫漫,灯火如昼,队伍被拉得一长再长。十里八乡的人跟在抬棺队的后面,默默送着他们的恩人,不知疲倦。
也许清河镇接下来几十年之内都不会再有这么盛大的出殡仪式与丧葬队伍了。
等到江砚的棺材钉死后埋入土中、一切结束后,已经是黎明了。
日光刚漏出道缝,花重锦念完悼词,擦擦汗宣布一切结束,丧葬队伍中的镇民却迟迟不愿离去。他也不管那些人,拉着齐同晏等人径直来到郑远夫妇面前,说:“这里的事差不多结束了,我们也要回去了,之前多谢你收留我们。”疫病过后没多久,郑远与韩月就简单成了亲,只是可惜郑远的母亲没能熬过那场瘟疫。
“啊,没什么的,你们要走了啊?”郑远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他也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舍,明明只是外地人。
“嗯,这里没什么事了,此行就是顺便来和你们告别的,你夫妇二人也算是帮了我们许多。”齐同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