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玹还是没有反应,这应该是件很高兴的事,可是他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只是看着燃烧的木柴。
他的左手端着汤碗,右手里则攥着一块玉,一块白玉,镂着鸾凤花纹,是他雕的,比不上名匠,但也非常的精致。
他不说话,也没反应,魏姝并不意外,沉默了半响,又说:“我给你寻了门亲事,那女子虽然不是公侯女,也非显贵名门之后,却一定是个漂亮温柔的姑娘,你以后就落根留在秦国吧。”
她说完,就转过头,微笑的着看他。
若是长玹也转头看她,就会发现,她黑漆漆的眼眸里是蒙着一层水光的。
可是他没转头,也没看她,甚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是将那汤碗放在了地上,转而起身离开了。
夜里,营帐里点着油灯,嬴虔就在嬴渠的帐子外踱步,面色又为难又犹豫,身上的铁甲也随之作响。
最终他像是牟足了决心,一甩身后的大麾,掀帘进去。
嬴渠看见嬴渠安静坐在矮案,目光很平和的看着一卷竹简,没说话,没问他为何而来,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淡淡的很平和的坐在那里。
嬴虔就开始变得局促,脸有些扭曲,手脚也像生了虫,来回的乱动,但是他看起来还是很英俊的。
嬴虔说:“嬴渠!那日…我是真的想去救你!”
嬴渠笑了,把竹简放下,说:“我知道”
嬴虔却觉得嬴渠根本不知道,还在费力的解释说:“那日君父受了重伤,你把魏卒引来后,我们是拼死杀出的重围,回来时都身负重伤…”
嬴虔也确实是怕,怕嬴渠误会他是见死不救,以为他是故意借刀杀人,毕竟芈氏暗杀嬴渠再前,这事虽然和嬴虔无关,但他百口莫辩。
嬴渠却还是在微笑,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嬴虔不停的解释,不停的证明自己的清白,最后他在嬴渠平淡的目光下终于败下阵来。
这世上总是有这样的人,他不必大发雷霆,旁人就会心生畏惧,又或许他只是在微笑,旁人却不禁的脊背发寒。
嬴虔沉默了一会儿,坐在了矮案旁,他垂着头,像是俯首认罪,说:“嬴渠,我想你知道,你十岁那年失忆,是她做的,前阵子石门死士也是她的人!不单是这两次,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曾停手。”
嬴渠没说话,他看着嬴虔,很冷漠,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就笑了,有些无奈并挥袖给嬴虔倒了一杯热浆汤。
嬴虔说:“你笑的我心里发慌…”
嬴渠微笑道:“兄长不必挂怀,嬴渠知道,这一切与兄长无关。”
他说着,身子微倾,将冒着热气的浆汤推到了嬴虔面前。
热气熏到了嬴虔的面颊上,凝成津津细汗,嬴虔像是下定了决心,说:“嬴渠,以后所她再有伤你性命之举,你尽管处置,我,我”
嬴虔迟疑了很久,最后说:“我绝不阻拦,权当是她咎由自取。”
嬴渠还是微笑的,平和的,他说:“兄长不必为难,除非是君父命令,否则我绝不伤及夫人性命。”
嬴虔显然很感动,虽然没说话,但是眼中的神情足够证明了。
嬴虔起身离开后,大帐里又归于了宁静,这宁静很难得,让久涉沙场躁动又不安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嬴渠卷着矮案上的竹简,一片片的竹简叠压碰撞发出好听的声响,他微笑着说:“出来吧,人已经走了。”
魏姝这才从床榻地下爬出来,刚刚嬴虔突然到访,她心里慌乱,不愿见嬴虔,这才躲到床榻上。
现在她走到矮案旁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她看着平淡的含着笑意的嬴渠,很好奇的说:“你会如何对付芈氏?”
嬴渠微笑着,将一卷卷竹简摞好,问:“全都偷听到了?”
魏姝说:“怎么?要灭口么?”
嬴渠还是笑着的,说:“那要看你都偷听到了什么?”
魏姝问:“那姝儿现在逃命还来得及吗?”
嬴渠看着她的眼睛,依然很温和的微笑道:“怕是来不及了。”
魏姝也看着他的眼睛,那是双很平静也很温柔的眼睛。
然后魏姝笑了,她双手拄着下巴,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说:“那我就不逃了。”
接着她看见嬴渠向她一点点的倾身,她看着他清俊的面容,醉在他的眼眸里,一颗心又开始像兔子一样的乱跳。
她喜欢和他亲近,和他亲吻,他总是能吻的她身子酥软,像是融化了的一汪水一样。
也仅仅只是唇齿间的轻挑流连,他便能让她欲罢不能,心甘情愿的任他摆布,虽然这很不公平,但她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她的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羞人的东西,身子软乎乎的,脸蛋红彤彤的,魂丢了一半。
结果嬴渠只是拿指腹抹了一下她的鼻尖,轻轻的。
他捻了捻手指,微笑着说:“怎么蹭了这么多的灰。”
魏姝这就很失望了,像是朵蔫了的花。
嬴渠他绝对是能看出来她的心思的,绝对是故意让她空欢喜的,绝对!她看着他笑眯眯的眼眸,十分的笃定。
咸阳秦宫
老秦公受了伤,现在已经养好了些,不至于完全痊愈,却可以下床行走了,通仲取过一旁的貉子大麾给秦公披上,很担心的说:“君上,还是多加休息吧,身体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