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迎暄止住她的动作,眨眨眼道:“接下来是dolores的自由时间。”
第一站是罗马。两小时飞到,一下飞机,皮肤就被南欧的干热温度烘着,周迎暄呼吸着微燥的空气,只觉得自由的味道太香甜。
她直奔圣彼得大教堂,然后是罗马广场和博格塞美术馆。她对贝尼尼的作品情有独钟,从前光是看图片和视频都震撼不已,现在亲眼见到实物,她才明白鬼斧神工这个词的意义。
尤其《阿波罗和达芙妮》《被劫持的普洛塞庇娜》这两座雕像,本该冰冷坚硬的石面却看起来柔软细腻,动态的瞬间凝结于静态的形体中,时空被浓缩在此刻成了永恒。石头是死物,却被赋予生命,精彩得宛如神迹,摄人心魄,让人无法呼吸。那种美远远超过语言的限度。
周迎暄流连忘返,一边想着干脆在罗马长住好了,一边前往最后一个地点,科纳罗小礼拜堂。
临近傍晚,人不多,周迎暄直直走进去就看到那座雕塑——《圣特雷莎的狂喜》。
顽皮天使拿着金箭朝半躺于云端的修女刺去,后面的金属条被灯光照耀,辉煌如交响曲。她的心被这灵性而伟大的艺术击中,久久不能回神。
雕像在墙壁里比较高的位置,她拿起相机,调整焦距,去看更多细节。
心醉神迷地欣赏了一会儿,周迎暄心情平复下来。余光察觉到右边似乎有人在看她,她放下相机看过去。
是个高大的年轻男人,肤色白皙,穿着灰色t恤和米色工装裤,背着双肩包,左耳三颗耳钉,三七分的黑发下有一张英俊的东方面孔。
他看到她看过来,眼睛亮了一下,立刻走到她面前。他想说什么的样子,又半天没有说,手无处安放似的来回比划,看看她又去看雕像。
看雕像时,他侧脸的轮廓一览无余。仿佛哪位大师精心雕琢,额头、眉骨、鼻梁、嘴唇、下巴,线条一气呵成,流畅优美。
“sweetie,”他终于开口,有些语无伦次,“你……看起来很美,能不能……”
周迎暄因他轻浮的话语蹙眉:“怎样?”
“你会中文,”听到她的话,他亮了眼睛,“我能不能给你照张相?”
周迎暄上下打量他后问:“你有相机吗?”
他有些窘然,才想起来似的:“忘带了。”
她想结束这场搭讪,却听他又问:“我能给你画张画吗?”
“你是画家?”她来了兴趣。
日暮时分,天边一片金黄橘红。两人坐在路边的石阶上,男人说了句“你轻松随意就行”后没再说话,低头在速写本上勾勾画画,时不时看她一眼,又继续勾画,非常专注。
周迎暄随性坐着,看看夕阳,看看街景,再看看认真的男人,觉得此时此刻很美好,很特别。
到路灯亮起,他才画完。抬头发现天色已暗,他道歉:“抱歉,我光顾着自己画,一不留神就这么晚了。”
她表示理解:“没事的。灵感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及时抓住挺好的。”
“谢谢!”他开心道,然后把手里的画本递过去,“我叫frank,你呢?”
“dolores。”她接过本子回答。
素描怎么会如此神奇。石墨色单调,却完美重现了她的神韵,又并非单纯的复制,而是融入了个性的创造,有种朦胧的质感。她虽是外行,也隐隐看得出他功力不凡。
周迎暄惊叹:“你画得真好。”
frank反称是她的美丽成就这张画,赞美之词不绝于口。
周家到底是个源自东方文化的传统家庭,尽管生活在一个多元的文化环境中,周迎暄还是很少听到这样直白而丰富的夸赞,她不太习惯,下意识有些排斥。
他问她:“你也是学艺术吗?”
她胡扯:“不。我学计算机。”
小小的谎言没影响两人自然而然的聊天。两个人顺着窄窄的小巷走,饿了就在街边买个披萨三明治。走到三岔路口,又坐在喷泉边继续聊。他们聊贝尼尼,卡拉瓦乔,宗教,神学,聊莫奈,梵高,德彪西,李斯特,又聊波德莱尔,马拉美,兰波。
特莱维喷泉里的灯光都暗下,月亮飘在水波里,碎金流淌。
他言之有物,颇有才气,周迎暄对他改观不少。矿泉水都喝完两瓶,似乎还有很多可以接着聊,但天晚了。
她向他道别:“frank,今天谢谢你。我该走了。”
他欲言又止,她好像知道他想问什么,立刻笑道:“有缘自会再见。”而后转身离开,朝背后的人挥挥手。
愉快的几个小时结束了,但周迎暄想她一定不会忘记罗马街头的晚夜。
分别总给人带来点遗憾和不舍,但她觉得旅途中的小插曲到这儿结尾刚刚好,美丽的余韵比长久的联系更珍贵。
后来几天周迎暄没再遇见这个人。计划中的目的地还有很多,她收拾行李,离开这座城市。罗马假日结束,她启程前往下一站。
我们在巴黎重逢
公园的草坪上三三两两的人结伴野餐晒太阳。周迎暄双手撑着草地,仰头看墨镜里变暗的日光。
秋天的温度很舒服,和煦的阳光让人松松懒懒的。lo和其他女孩吃着甜点,聊学校里的八卦,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沉浸在此刻的温馨安宁里。
lo突然喊:“这边这边!”
周迎暄偏头去看,一帮背着画具的高大男孩向这边走来。lo似乎跟他们其中一人认识,打招呼道:“多谢啦,带朋友一起来,女孩们想见你们很久了。”
“不客气。这些家伙也想见你们很久了。”那人也笑着招呼。看到lo的珍珠耳钉,他夸赞道:“lo,你让这颗珍珠看起来更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