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上翻来覆去的受伤,尤其是上次痊愈之后他的身体就比以前差,想起军医说的话沈空青无声叹口气,还是别想这么多,该吃吃该睡睡,心情放宽兴许能多活几年。
却不知叶天冬一直在暗暗打量他,见识到他的饭量人是被震惊了,心想自己挣的那点钱够不够养活青哥。
到村子了,该见的人也见了,沈空青这才问出挂心的事:“当年跟我一块出去的人,回来了几个?”
陈朝的招兵是五户一人,五年前朝廷前来征兵,从南山村点了二十多个人出去,按道理来说,这二十多个人应该是同一阵营的,也确实是,只是他们那个阵营来了个隐姓埋名的少将军,还阴差阳错的跟沈空青混熟了,第一次出战时,沈空青又碰巧救了少将军一次,在从军的第二年被少将军带离了当时的营,做了他的亲卫,之后三年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冲锋陷阵,他由此和南山村的村民分开,也就不能及时知道他们的消息。
当年第一次出战南山村就没了五个,这件事沈空青也是知道的,可他不清楚最终活了几个。
这句话一出,桌上的氛围明显凝滞。
李芳茹心思细腻又是做娘的人,比起在场的汉子更容易感同身受,眉眼一顿,唇也紧紧抿着。
沈君迁父子也不说话,心情沉重。
是叶天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开口解了沈空青的疑惑:“加你是四个,除了你和远志大哥外,一疯一残。”
听见杜远志还活着,沈空青尚未来得及高兴就被叶天冬后面的话给惊到,他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喉咙发紧,出口的声音干哑:“谁?”
看着沈空青忽然低沉下去的情绪,叶天冬即使再是不忍,还是说了出来:“常山大哥的右腿被马所伤,虽然保住可也瘸了,他在你们离开的第二年回到村子,至于天雄大哥要稍晚一年,回来时神智已不清醒。”
沈空青无力闭了闭眼,依照时间来算,沈常山的腿和沈天雄的疯病都是他走之后才发生的事。
“远志呢?”
“远志大哥倒没什么事。”其实是叶天冬没说,他去问过杜远志,知道杜远志虽有命回来可也带了一身伤,杜远志还告诉他,但凡能活着回来的身上就没一块好肉。
因此在知道沈空青晚归的时候叶天冬就知晓了,要么他是真的被事拌住,要么就是受了重伤根本走不了。
那会叶天冬也说不好究竟是哪一个?但在今日他第一眼看到沈空青时,见到他身形如此落魄,叶天冬就清楚很大可能是后者。
青哥没有刀枪不入之身,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也会受伤。
沈空青如今不是五年前那个白白嫩嫩的少年,他的肌肤要深沉许多,但从他忽然苍白的唇还是可以看出,他此时心情不佳:“改日我再去看他们。”
李芳茹夫妇对视一眼,沈申姜说道:“常山小子虽然伤了腿,但娶了个贤惠的妻子,如今日子虽然苦点,但他们也知足。”
沈空青点点头。
瘸了是可以找到人照顾但疯了不一定,沈常山也未必是知足,也可能是无能为力,沈空青都明白。
他站起身,对几人说道:“我有些困了,先回屋睡会。”
“好。”李芳茹也站起来领他去新房间。
叶天冬担忧地看了眼他,又怕长辈们看出端倪,不敢过分,只一眼便低下头。
新房间自然也是铺了青砖,不仅如此,连窗户都是纸糊的直棂窗,哪像以前就两块木板。
李芳茹进屋先帮他把被褥从柜子里拿出来铺好,每个角落都细心抚平,完了后说:“你好好休息,晚点娘再喊你。”
沈空青嗯了声。
李芳茹就退出了房间。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半明半暗的房间里,沈空青看了眼桌上的包袱,走上前去打了开来。
包袱布的四个角散落在桌子上,露出里面的新旧衣裳,沈空青翻了翻,翻出一个荷包,荷包沉甸甸的,里面有三十四两现银外加数张银票。
银票是四张五十两的。
而三十五两现银是军营发的安置费,除这之外还有粮食若干和荒地一倾,不过还没发放下来,要等官府通知。
这个情况杜远志那边也是一样。
至于这二百两银票,是少将军给的救命钱。
其实是两千两,但少将军囊中羞涩,又不肯拉下脸找人借,就只先给了沈空青二百两,剩下的一千八百两他说日后会派人送来。
沈空青知道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不怕他食言就带着他给的银票先回了南山村。
真要说起来,这两千两得来也不易,他救了少将军两次,跟在他身边三年,舍弃了升官的机会,换回了两千两的养老金。
沈空青笑笑,想到自己坚决不答应留营时少将军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好笑。
可留不起啊,再留命就没了,他还想多活几年的。
屋子里家具齐全,却没有一个供他放银票的钱匣子,沈空青想了想,将银票藏进了衣柜里,用衣裳盖着,等哪日再弄个匣子装,至于四两现银则是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做完这些,他才吐口气上床休息。
也许是中午提起的人给了沈空青做梦的材料,他感觉自己睡得不踏实。
一会是战场上冲着少将军面门而来的飞箭,一会又是边疆少将军栖息的宅子里,军医对少将军说:“伤得太重,即便是能醒过来也影响了寿命”,浑浑噩噩,脑子越睡越糊涂,沈空青挣扎着醒过来,起初还有阳光投射的房间此时只剩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