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至朝云宫,梵昭已经走了,小宫女禀报说是长公主浑身热、哭闹不止,希妃请皇上过去看看。
听完此话,沈凝酥忍不住咬住下唇,顾盼生姿的模样立刻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无限的落寞。
叶岚伺候着她往暖阁走:“小主,那早膳……”
“你们吃了吧!我没胃口。”
知主子心情烦忧,叶岚也就不再劝,轻轻朝小丫鬟挥了挥手,圆桌上纹丝不动的饭菜便被撤了下去。
她一边将大红袍换成了滚烫的水,递到主子面前:“小心烫。如今后宫接二连三传出有孕的好消息,若是小主也能尽早得一子半女,往后在宫中的地位也就牢靠得多。”
“我同你说句知心的话,虽说我年纪还不大,可也早已有了想为人母的想法,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听家里的姨娘们闲谈说,女人迟早是要走这一遭的,早点生养身子也经得住,若是年纪上去了才生,病痛总是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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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岚笑笑:“我之前在家时,也听得村里的妇人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有孕无孕全凭天命,我也不能左右一二。”
“小主此言差矣,若是皇上宠幸哪位女子的次数比旁人要多上许多,那该女子是否比旁人更容易有孕些?”
叶岚此番话一出,沈凝酥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她这是在点自己呢!先前自己担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就算是千方百计平分秋色又如何呢?后宫争斗的漩涡,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人。
心口堵着的那段忧烦之气忽然通畅了,她喝了一口水,悠然自得地吩咐道:“我近来万分疲倦,总觉得肩膀沉沉的,去吩咐溪华林的将汤泉收拾干净,晚膳过后我要过去。”
“是。”
月明稀星,一群宫人拎着灯笼低头行走在甬道上,末尾一小宫女低声向身旁的人道:“沈才人不知哪门子的疯,大半夜要泡温泉,明明咱们今夜得休息,她一来,又得忙。”
这话虽极小声,却还是被领头的听见了,并未点名道姓,只是厉声喝道:“闭嘴!主子也是你可随意议论的?我倒要看看你狗奴才脖子上有几颗脑袋,够你这般放肆!”
此言一出,人人皆战战兢兢,只闻呼呼的风声自墙这头刮至墙那头。
外头虽狂风大作,汤泉内却是暖和无比,热腾腾的雾气不断往上蒸,乳白色帷幔轻纱平添了几分朦胧,沈凝酥泡在暖泉之中,简单盘起的髻上簪着大红色的花,眼波流转间尽柔情媚态。
方才她派人打听过了,皇上正在明政殿批阅奏折,于是派了清絮过去请。
她有九成的把握能将皇上请来,于是此刻只是从容不迫地闭眼静候着。
来帮忙的那一批宫人刚到不久,皇上的轿辇也停在了殿前。
领头宫人薛成好立刻上前行礼恭迎,只见天子大手一挥免了她的礼:“朕的爱妃现在何处?”
“回皇上,此刻沈才人正在溪月汤中的云栖竹径那一潭。”
倜傥的身影大步流星地往云栖竹径走,因与皇上随行的众太监只得于殿外等候着,早就候在一旁的溪华林众宫女便端着托盘乌泱泱地紧随其后,顶替了伺候天子的差事。
梵昭隔着薄雾及帷幔望向沈凝酥,笑得风流放肆,大赞道:“美人如花隔云端!”
汤泉中的美人巧笑倩兮:“妾身是美人,亦是娇花,却不想隔云端,空寂寞。”
“朕是有情之人,又怎忍心令你花开枝头空寂寞。”
一旁托着木盘垂眸伫立的宫人米酒实是好奇,抬起眼皮目光迅地从皇上身上扫过,又偷瞄了一眼汤泉中的那一抹倩影,艳羡无比。
梵昭回头想命宫人伺候脱衣裳鞋袜,目光可巧不巧与她撞到了一块儿,本也无大碍,可训练有素的米酒此时眼波却流露出慌乱的模样,倒是令人想忽略她也难。
在宫中当值多年,人精似的薛成好自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着痕迹地瞪了米酒一眼。
皇上与他的宠妃正在泡鸳鸯浴,殿内的宫人伺候完便识趣地退了出去,在廊下听命。
薛成好将自己手中的物件放到宫女手上,冷眼望向米酒,淡淡道:“随我来。”
“姑姑……”
小姑娘只是唤了一声姑姑,还未来得及说好话,干脆利落的一掌已扇到她脸上。
这一掌令米酒觉着耳内嗡嗡作响,却倔犟地咬住下唇不吭声。
“你多大的胆子,敢在宠妃面前偷瞄皇上?”薛成好的话音不大,却是咬牙切齿的。
米酒无意为自己辩驳,只是低头认错。
夜色里,洪广站在风口里原只是想透口气,却不经意间撞见此事,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开了。
沈凝酥不傻,自然也明白皇上注意到了那位小宫女,又不想当面点破,于是在众人退下后泡在水里搂着梵昭的脖颈撒娇道:“吾有心上人,却是多情郎,花开千枝艳,枝枝嗅其芳,可怜沈家女,自怨太寻常。”
他温柔地笑着,却霸道地捏着女子柔软的脸颊:“小女子把戏。”
“皇上不喜欢?”
“朕喜欢极了。不过,平日里总把朕往旁人宫中推的人,今日怎乐得邀朕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