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单程的船艇,多洛塔站在甲板上吹着风,悠然想起当时办理手续录入的是她原本的样貌,归一可能已经看见了。
这时候很有可能是在执行楼门口等她。
多洛塔想了想就抛之脑后,她看向身旁因为晕船跑出来透气的尤白,有些好笑,“我还真没见过哪个高阶会晕船,你还好吗?”
“不太好。”尤白摇了摇头,又指指自己,“现在你见到了,感觉怎么样?”
“这不好笑啊,学姐。”
后面真正踏入帝都的所属范畴,经过身份核对,指引人员便将她们带去了目的地。
才刚抵达不远处的感应门就忽然滑动开来,匆忙出入的办公人员齐齐停住步子,绷紧神经,低头不敢看一眼。经过的掠夺者却毫不收敛压迫,任凭周围人感到不安与恐惧。
多洛塔抬起眼,径直撞上归一漠视的视线,几近不可能出现的巧合,就这么发生了。
他在朝这里走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数位权贵人物,规序区的辅佐官也站在他身侧。灰色的眼睛如他本身,安静、沉稳,也冰冷,似乎永远也不会因为什么打破那份平静,让情感的波澜回荡。
厌烬远看到了他,一时之间控制不住情绪,张嘴就要说出什么。
他视野之内的人却一无所知地走过,只是一个擦肩、一个照面,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仿佛空气都被抽离,窒息感挤兑着他的身躯,过分激荡的情绪漩涡吞噬了他,只显空洞的灰拆解了所有言语,他呼吸不上来了。
他攥紧了手心,很快又松开。
只要重新遇见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认不出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现在还不是机会,再等等。
“很意外吗?”
多洛塔上前一步挡住了那些别有用心的目光,没让他们再注意与那位辅佐官有着相似眉眼的陌生来客,她走到了归一的身前,“不过我确实差点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归一的神情仍然定格在冷漠,他只是敛眸,偏转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面前人身上。执行官微凉的指尖抚过她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距离动脉只有几厘米而已,不用再近,他轻易就能拧断手下孱弱的柔软。
多洛塔反倒扬唇更加恣意,她倾身凑前,压低声音嘲讽:“您真要杀死我吗?”
“你的风格不是物尽其用吗?这么多年不见,您变得更容易受情感影响了吗?”
归一对她逾越尊敬的轻蔑态度与所说内容毫不在意,他收回手,还是那样不带温度的注视,“但是你活下来了,然后去了第十五区。”
“这一年你突然出现,伪造身份在斯莱恩学院就学,那么从你离开研究院一直到现在,这空白的十年里,你做了什么?”
归一的话音刚落,巴本斯肯就急不可耐地发问道:“你一直有意隐瞒行踪,除了怕被发现,恐怕和那些反叛组织也有联系吧?”
归一瞥他一眼,丝毫没给人留面子,“别多嘴,我让你说话了吗?”
巴本斯肯闻言倒是顺从地止住了话。
“因为不想再被抓回研究院做那些垃圾实验。”多洛塔感觉自己看了场极有趣的笑话,她饶有兴致,“看来主教还是很喜欢给我们的首席大人当狗啊,真是忠诚。”
巴本斯肯对此回以一个存心寻事的笑,开口就往人雷点上疯狂扔炸弹:“那也比某些苟延残喘的可怜虫要活得自在不是吗?”
“反正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他慢悠悠地说着,瞧见多洛塔的脸色沉下,快意地再度拾起了傲慢,“要我看,还不如早点走了,说不定还能追上你那已逝亲人们的亡魂。”
多洛塔收去作伪的情绪,她盯着他,毫不掩饰的恨意宛若要活生生剔出他的肉与骨,“记好你的话,最好别让我找到机会。”
她不会放过他们,绝对不会,她要不择手段的生,还要取走这些卑劣之人的命。
“那么请吧。”归一让至身旁示意多洛塔继续向前,被隔开距离的尤白对这里的风波一概不知,她看到为首的人要带走多洛塔时骤然慌乱起来,却被另外的人拦在一旁。
多洛塔最后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离去,尤白还是忍不住担忧,这次厌烬远主动制止了她,“相信她吧,这里是帝都,真有什么我们也帮不上忙。”
“……好。”她说不出辩驳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消失,尤白缓好情绪,最终跟着负责引路的工作人员离开了。
厌烬远叹了口气,他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有人伸手留住了他。
“不好意思,您不能离开这里。”那人歉意地说着,只是神情不见任何恳切意味,冷冰冰地传达着上头的命令,“我们大人想见一下您。”
“可能需要您在这里等一会,可以吗?”
完全不容拒绝的语气。
厌烬远猜到了这趟来得大概不会那么轻松,也是他主动申请。他望向辅佐官消失的方向,他早就做好了不会退缩的准备。
……真的很久不见,哥哥。
“厌烬远要被留在这了。”
在帝都向来坚持不联络的观测者突然冒出这句,多洛塔还有些意外,更何况归一就在她身旁,虽然对方似乎是在忙别的事情。
“没事的,你别担心。”多洛塔说完最后两句就切断了沟通,“别被归一发现了。”
她看向侧目望来的归一,“怎么?我要进这里面吗?高层的不堪手段要用到我身上?”
“你应该知道,我也删除不了其他掠夺者的记忆。”归一缓声道,“如果你想在执行楼工作,那么为了稳妥,当然要进行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