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众多食客和服务生,丽莎远远地朝贺敏敏点了点头。
贺敏敏反射性地笑了笑了,感觉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到底什么原因。
“看看,多漂亮的一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坐在那边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丽莎收回视线,用略带挑衅的语调说道,“这就是正头夫妻,年少恩爱。可惜了,我是体验不到的。”
“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么?”
餐刀破开滴着血丝的牛肉,在白瓷盘子上刮出一记刺耳的声音。冯仁抬起头,眼神阴鸷。
“明天我安排司机送你们出岛。到了广州后,直接回香港。”
冯仁把切好的牛排放到女儿面前。
“爹地……”
小可想说自己已经吃饱了,却不敢开口。
“怎么,我在这里碍着谁了么?好歹我也是天耀的老板娘。你到海南来开疆辟土,我陪你到处交际应酬,名正言顺。”
丽莎据理力争。
“谁说你不名正言顺了?你今天是吃了火药了,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知道。”
两人争执声越来越大,小可像是只受惊的雏鸟瑟瑟发抖蜷缩在座位一角,小手勾起裙摆,眼眶里渐渐泛起水雾。
“嫁给他!”
“嫁给他!”
突然响起的起哄声打断了争吵中的两人,冯仁仰起头往外看去,只见江天佑不知怎地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个戒指盒,而贺敏敏双手捂着嘴唇,表情又惊又喜。
冯仁一愣,没想到江天佑会用这样的方式送出钻戒。
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又是吹口哨又是鼓掌,还真的以为这两人是一对热恋中的年轻男女,特意到此地求婚。负责西餐厅的经理更是很有眼力见地调低了现场灯光,留一盏追光灯照在这对璧人身上。
见贺敏敏点头,全场人都跟着欢呼了起来。冯仁身边一桌的马来西亚客人更是蹦蹦跳跳,好像是他俩亲眷似得。
“呵呵,贺小姐的丈夫还蛮有意思的,特意搞出这样的节目逗老婆开心。”
丽莎远远地望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男的帅,女的靓,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电影。”
“怎么,当年我向你求婚的时候可是包下了整层餐厅。不比他们气派?”
“人家那是真感情,你那是什么?”
丽莎冷笑。
“我和你没有真感情么?她死了之后,我二话不说就和你结婚了。对你还不够好么?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要‘冯太太’这个名头。”
冯仁放下刀叉,擦了擦嘴,“你知道我最讨厌女人自作主张,为什么一句招呼都不打从香港跑到这里来,还带着孩子。”
小可见父亲发怒,害怕地去抓妈妈的胳膊。
“来看看你新的情人不行么?感谢她这段时间把我丈夫照顾的那么好。冯仁,你还记得你上次回香港来看我们母女两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么?小可都差不多忘记爹地长什么样子了。”
丽莎怒道。
她自认已经足够退让,主动把他在外头的儿子接回家养。没想到他在上海又和别的女人搞七捻三,闹得她在那边都听到风声,成为港城笑柄。
“难道你还真想让一个第三者取代我?告诉你,我不会走的。”
冯仁推开桌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这次到海南是有大生意要做,没功夫搞什么儿女私情。你爱走不走,我警告你,不要妨碍我做事。”
“还有,你自己也是不过也是个第三者。在我面前装什么高贵!”
海南风云三
翌日一早,江天佑走出酒店大门。
冯太太说得没错,望海楼酒店的早茶很正宗,与他在香港时,韩律师夫妇带他去的本地茶楼的水准不相上下。
可惜贺敏敏没有这样的口福,早上八点要和冯仁他们开工作早餐会,开完会还要去工地考察,接着是又商务宴请,不得不把江天佑一个人扔在酒店房间。
这对于缠绵了一整晚的小夫妻未免有些残忍。早上在餐厅遇到冯太太的时候她还对江天佑打趣,问他昨天在西餐厅那一出是怎么回事。江天佑难得不好意思地刮了刮脸皮,说是庆祝结婚纪念日。丽莎听后满脸羡慕。
她哪里晓得,昨天其实是江天佑和贺敏敏签订“结婚合约”的一周年纪念。江天佑心心念念,总算把那只大钻戒送出去了。
说到钻戒,不由得又想起了城隍庙里冯仁那个挑选珠宝的小情人……江天佑看了丽莎搀着乖巧的小可往桌旁走去,想了一想,决定保持沉默。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可不想掺和到别人,尤其是冯仁的家务事里。
刚走到酒店门口,几个蹲守的出租车司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江天佑不顾他们的七嘴八舌地,往大街上走去。先是在路边的书报摊买了份当天的《海口日报》和一瓶矿泉水,接着跨上一部颇具当地特色的??交通工具——“风采车”直奔长途汽车站。
这风采车长得很有意思,是在摩托车旁焊上一个带两只轮胎的铁皮挎斗,乍一看像是《地道战》《地雷战》这些黑白老电影里鬼子兵开的侧三轮摩托。天气炎热,江天佑用报纸扇风,感觉自己怎么有点汉奸伪军的意思。
和全国各地所有的汽车站、火车站一样,这里也是人声鼎沸、鱼龙混杂。不是提着大包小包的人群,就是成群结队的小商小贩。热带地区特有的欣欣向荣的炙热气味和夏日里旅客身上散发着的汗水味交杂在一起,酝酿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腐败中带着生气的味道。阴暗的角落里,几个穿着露脐装短裙,即便描眉画眼也难掩疲态的女人冲走过的男人一记一记飞着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