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要走了是好事,似乎自己的呼吸都要顺畅些了。
贺鸿远一个大男人自然无人张罗相送,冯丽端着三婶的关心道:“鸿远,路上看着点路,这天都黑尽了。明儿要是有空也过来吃饭吧。”
冯丽同周生淮一样,总觉得这个侄子不容易,到底是丈夫二哥亏欠了贺鸿远的,两家人的关系能修复就修复。
只是贺鸿远对自家是客气敬重的,偏偏因为周生强的关系,不愿意亲近三叔三婶,以往冯丽也爱说这样的话,盼着他来家里吃饭,可说了十次,贺鸿远顶多来一次。
“好,冯姨,我明天过来,到时候拎一斤猪肉来。”
这一次,贺鸿远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冯丽有些惊喜。
林湘听着这话,又明明白白看见贺鸿远回头那一下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贺鸿远一走,林湘终于坦然下来。
他在屋里,林湘总是觉着有几分拘谨,就是飘来一个眼神也令人心跳得漏了一拍似的。
临近夜里八点,周生淮去了书房,冯丽在厨房在往暖水瓶里灌热水,周月竹上二楼房间挑明天约会的衣裳。
周月竹于三天前开始上班,上班的日子就没那么自由,虽说也在部队,可能见到沈建明的机会不多,两人自然要在星期天休息约会。
客厅只剩林湘一个,她正准备起身去厨房帮冯姨的忙,却突然见大门口探出一道人影。
去而复返的贺鸿远赫然出现,对着她惊讶的面容勾了勾唇,轻声道:“送送我吧。”
林湘跟着贺鸿远走出周家,步伐缓慢地踩着月光前行。
“你这么个大男人居然还要我送……”林湘嘟囔着埋怨他一句,可见着贺鸿远再次出现时,竟然就鬼使神差般地答应了。
“跟你说说话。”贺鸿远停下脚步,站定后转身直面林湘,“刚刚在月竹家不方便,我问你,在二厂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林湘没想到他是问这个,愣了几秒后摇头:“没有,没人欺负我。二厂跟你想象得不一样。”
哦?
贺鸿远挑眉:“怎么不一样?”
林湘谈兴大发,对着贺鸿远讲述起这两个星期在二厂上班的见闻:“大家都挺……自由自在的,没有半点勾心斗角。”
何止是没有勾心斗角,她怀疑二厂的众人眼里压根儿没有其他人,就摸自己的鱼,哪管你是谁。
贺鸿远对二厂有所耳闻,在林湘去之前也找人打听过,听说里面没有脾气差爱摆谱的职工才暂时放心了。
这会儿听到林湘亲口说了,他更没有任何疑虑。
“那就好。二厂这样也没法,你就安心待几个月,后面去一厂就好了。”
林湘点点头。
“走吧,我送你回去。”贺鸿远问完话,瞧着夜风吹拂下,林湘抚了抚胳膊。
林湘惊讶:“……不是说让我送你吗?”
贺鸿远轻笑一声,在月色朦胧下被笑意温柔了眉眼:“哪有让女人送男人回家的?我送你回去。”
走出周家才十多米,林湘又莫名其妙被贺鸿远送回了小楼,那滋味怪怪的。
“湘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冯丽惊讶地瞧着出门去送贺鸿远的林湘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她现在也搞不懂两个年轻人的关系。不过两人都是靠谱的,她也不想多管多问,担心反而弄巧成拙。
“贺团长良心发现,说我一个女孩子送他不合适,又送我回来了。”林湘含糊一句,赶快去洗漱后上了楼,关上房门贴在门板边,心跳得还有些快。
贺鸿远叫自己出去就是为了问一句,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有没有被欺负?问过了冯姨还不算,要听自己亲口说。
林湘捂着微微发烫的脸颊,感受着浅浅热意升腾,这男人还怪会的。
——
翌日,林湘将前几日洗干净后放进衣柜的天蓝色布拉吉换上。
七十年代布票太珍贵,年才能做一身新衣服都是常有的事,好衣服基本都得省着穿,像是逢年过节的重大日子才舍得。
林湘也没天天穿那两身新作的衣服,不然布票没攒够,以后还得往新衣服上打补丁多难看啊。
只是今日不一样,毕竟是个星期天嘛,嗯,是穿新衣服的好日子。
一早,周月竹出门约会去了,美其名曰上同事家打听后勤部门的工作情况,多跟人学学。
冯丽也没拘着闺女,她要和丈夫去隔壁战友家探病,临走时,她叮嘱林湘:“湘湘,我们过会儿就回来,你要是无聊就多出去转转,小年轻可别拘在家里。”
“知道了,冯姨。”
林湘并没出门,在家擦了雪花膏,又编了两条麻花辫,整个人捯饬得娇俏可人。
等贺鸿远一大早就上门来,见着林湘时,黑沉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了几分。
一丝惊艳自眼眸中划过:“做的新衣服?”
“嗯,冯姨给做的。”林湘将人迎进来,向他解释起家里空荡荡的缘由,“他们都出去了。”
贺鸿远打量着走出几步的林湘,裙摆旋转间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美不胜收,他摸出军装上衣衣兜里的几张票据递过去:“给。”
林湘抬手接过,展开叠好的票据一看,竟然是三张五尺的布票:“你给我这个干吗?”
“我手上暂时就这么多,这些年的布票我寄了些给我娘,又借了不少给战友,平日不怎么用也没让人还。你先拿着这些去扯布料做衣服。”
“我不要。”林湘忙把布票退回去,“我们……非亲非故的,你干嘛把全部布票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