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爷爷坐过牢。
这些人,一出生似乎就矮人一截,他们明明本性善良,却尝尽人间疾苦,到哪都少不了指点。
人们总爱拿出身来说事,也爱拿出身对一个人进行评判。
猜疑、揣测、编排不需要负责任,所以他们肆无忌惮,知道别人哪里疼,就往哪里掐,一次次的往人胸口下刀子。
可没有人该为长辈的错误去买单。
这些话刺耳异常。
蒋小一脸色发青,气得浑身颤抖,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要爆裂开来。
“他娘为什么不要他?是不是他有啥子问题?”
“有娘生没娘养。”
“他是黄秀莲生的,儿肖父,女像母……”
这些话这六年来他没少听,可即使听过多次,每一次再听到,字字句句依旧还能像利刃一样,往他心口上捅。
黄秀莲为什么丢下他?
为什么将他弃之如敝履?
为什么他只要行差一步,得到的都是一句‘果然是黄秀莲生的。’
黄秀莲抛下他,他就像那些她没能带走的已然无用的旧衣一样,不被她所留恋,甚至……黄秀莲对他没有半分愧疚。
她走得潇洒,可临走前,却是将他拖到了淤泥里,让他轮为饭后谈资和笑柄。
他当时年纪还小,可那些恶意和冷言冷语、歧视羞辱却像一根根锋锐的利箭,从四面八方朝他射来。
那些指点低语,尖锐而阴暗,像腐肉里的蛆虫一般,不停啃食着他的骨头,让他千疮百孔。
做尽丑事儿的,如今住在高门大院里,享着他这辈子大概都享不到的福,而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过的人,却要替她遭受这些不堪的谩骂、指点。
凭什么?
是因为大家都惧怕丘大柱。
而他蒋小一,穷苦卑微到似乎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先是刘虎子,后又是这帮人。
一而再再而三。
蒋小一一阵阵的窝火,怒气似乎已经累积到极致,他压抑着音调:
“说够了吗?”
正在唠嗑的几个妇人夫郎吓了一跳,一回头,不知道蒋小一啥时候来了,正站在他们身头,也不晓得听去了多少。
“小……小一啊!刚回来?”
蒋小一表情阴鸷,只重复着问:“说够了吗?”
“小一……”
“说够了吗?”蒋小一双眼布满血色,失了耐心般突然怒吼起来。
蒋小一从来没有在蒋小二和蒋小三面前发过这么大的火,也从未如此失态,他在两个弟弟面前,从不喊苦不喊累,总是一副温和又坚强勇敢的模样。
蒋小二和蒋小三吓了一跳,都呆愣住了,怔怔的看着蒋小一。
说人闲话被抓了个正着,大家先头面对蒋小一,还略显心虚,也晓得蒋小一不是个冲的,要是说他旁的,他听见了也当没听见一样,可一提黄秀莲,他就恼得很,以前就因着这事儿同人起过几次争吵。
不过到底是长辈,蒋小一朝着她们这般大吼大叫,委实不给她们面子。
有一妇人插着腰气气道:“咋了?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就是。”冯氏附和着:“再且说了,我们说的哪句不真?你没让你大嫂上刘家?你娘没不知羞的和丘大柱乱来?”
这话就好像往小火苗上倒了一桶油。
蒋小一瞬间就被刺中了痛点,怒不可遏,他再也绷不住了,那些愤懑、委屈来得特别汹涌,他甚至都没回过神来,蒋小二和背篓已经被他放到了一边,然后疯狂的朝那几个妇人扑了上去。
那几个妇人见他反了天了还敢动手,也不堪示弱:“你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敢对长辈动手,今儿我就替你娘好好教教你咋个做人。”
几人打做一团。
揪衣服的揪衣服,扯头发的扯头发。
白子慕被这变故惊呆了,而后看得心惊胆战。
那几个妇人围着蒋小一边打边骂,面目都狰狞了起来。
这女人哥儿打起架来,群魔乱舞,端得是恐怖。
猛虎要是下山路上瞧见这么一幕,怕是都得吓得立马窜回山里去。
到底是寡不敌众,对方四个人,蒋小一没得法子,抓准时期后一把将冯氏摁在地上,而后跨坐到她身上,握着拳头就专盯着她一个人打。
白子慕见旁边几人对着蒋小一又扯又拧,蒋小一的头发和衣裳很快就被扯乱了,看着狼狈不堪,可他气在头上,浑然不觉痛般,握着拳头一个劲的朝冯氏身上捶。
黄氏抓着他的头发,揪得用力,甚至扯出了一小撮来,白子慕急坏了,想上前帮忙,可也知道,他如今这个样,上去就是帮倒忙,只能急得团团转。
蒋小三早已经加入战圈,一边哭一边拼命拉拽着一个夫郎,那夫郎用手肘将他撞开,蒋小三痛叫一声跌倒后,又马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