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无欲,她就像是冰做的人,眼睛里空无一物,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自然什么都上不得心。
她回到了那冰冷的宫殿里,守着黑漆漆的一人之城,望着漫天飞雪而内心凉薄。手中是天妒之镜,这东西是上古神器,从开天辟地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头。
镜子上头有血痕,那是在渊的剑砍出来的痕迹。血迹斑斑,这镜子早就吸收了人间戾气,变得无坚不摧,就凭在渊和墩子那些道行压根无法撼动。
“镜子。”她低低的笑着,伸手拂过镜面上的血痕,血痕顷刻间消失无踪,“你好自在啊,这些年过得可好?”
“你、你想怎么样?”镜子在颤抖,镜子里有一双眼睛。
楚羽轻叹一声,“寂寞的滋味真不好受。”
“我可以让你成为天下绝世,成为三界绝世。”镜子疾呼。
楚羽一怔,“我什么都有了,要绝世做什么?只不过你做了这么多坏事,我却要救你一命,想来真替他们两个不值得。”
“你已经让他们飞升,为何不能放过我?”镜子颤抖着,“我……我愿意效忠您,我的主人。”
“效忠我的太多了,不差你一个。但因为你而动了我的人,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楚羽的指甲划过镜面。
尖锐刺耳的声音过后,是血流满面的镜子。
“他们两个奈何不得你,并不代表我也奈何不得。”她笑着,指甲一道又一道的画在镜面上,镜面开始变得支离破碎,“你身为上古神器,竟然跟魔合作,不好好的修你的行却要做你的孽,我岂能饶了你。”
“你还没有复生,你还需要我!”镜子哭着说,“你的元神还没有修复完成,你还需要我!我可以帮你收敛怨气,我能帮你复生。”
楚羽笑了,笑得何其嘲讽,“帮我?三界之中尚且无人能帮我,惯来都是我自己在帮着自己,就凭你,拿什么帮我?”
俄而,楚羽轻叹一声,“天妒之镜,天妒红颜。你让林璇玑变得如此貌美,可在我眼里,却是何其可笑。人心比蛇毒,饶是有倾城之貌又如何?你让多少女子趋之若鹜,却也毁了多少苍生。”
“这么一说,我可得好好想一想,该怎么惩罚你,才能让自己更舒坦一些。”她拿着镜子,缓步走在阴暗的长廊里,长长的披肩逶迤在地,发出低冷的摩擦之音。
镜子还在流着血,一点一滴的落在地上,于她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路。
“旁人不知道你,我却是知道的!你若不放了我,我便与你同归于尽。三界皆道你已元神尽散,是以再无你的总计,可这三界之中,找你的也大有人在!”镜子厉喝,“你不是夏千羽,你也不是楚羽!”
“我的确不是。”楚羽站在冰天雪地里,“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不如就请你来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她拿起镜子,瞧了一眼黑黢黢的天空,“你说,我若是把你挂在这儿,让你承受着天地洪荒的力量,会不会很有趣?”
“不不不,不要!”镜子在挣扎。
楚羽凝眉,“不要?为何不要,你不是道行很深吗?千万年来,多少人都渴望将你得在手里,你拿到你的时候,你不也是想要迷惑我吗?要不这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有能力将我迷惑住,我便放了你!”
“陛下!陛下!”镜子哭着喊着,“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
“晚了!”楚羽温柔低语,“待我归来之日,佛挡杀佛,魔挡诛魔。”
她将镜子丢了出去,镜子当即悬在了半空之中,这幽暗的世界里终于有了些许光亮。
悠悠然回头望着那镜子,“好好守着吧!以后,你将不再拥有自由,永远都得坚守在此处。等到有朝一日我离开了这地方,那你……就可以灰飞烟灭了。所以你最好祈求我能在这里多留一些时日,不然……你这千万年才能得到的精魄,真的要折在此处了。”
“不……”
饶是镜子哭喊,楚羽都没有回头,她本就不是会回头的人,何必要回头。
只不过这外头,真的太乱了,乱得她心神不宁,乱得她无法安心重铸元神。
无奈的轻叹一声,终是缺了一劫。
这霍家门前,离若还是找来了。
恰逢徐绍从京城回来,得到了有关于在渊和墩子的消息。
离若来的时候,面上带着欣喜之色。
“虽然君上又食言了,没能去把我接回来,但是我恢复了自由,想来君上……想来君上真为了我做了不少事。”离若挺着肚子,“敢问梓桐姑娘,我家君上如今身在何处?”
梓桐凝眉望着离若的肚子,“你这是……”
“临走之前,君上应了我一个请求。”离若红了脸,“我不是来纠缠君上的,若是君上不愿留我,我定然会走得干脆,绝对不会缠着君上。君上好自由,离若心知肚明,不会纠缠不清。”
顿了顿,见梓桐和徐绍不开口,离若显得有些窘迫,“君上不肯见我?”
“不是!”徐绍摇头,“你确定要见他吗?”
离若不解,“何以叫,我确定?君上若是不愿见我,我自然是不敢造次的。若他愿意,我自然求之不得。”她抚过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蛇族的产期很短,所以我想在生产之前能见一见君上。”
“在渊应该很喜欢跟你一起抚育孩子。”梓桐眸色微凉。
“跟着来吧!”徐绍转身,“你也该知道真相了。”
在霍家的后院有一片空地,摆着两座石碑,两个小土墩。
一座是蛇君在渊的,一座是墩子的。
“我去的晚了,蛇君在渊被剥皮拆骨,我只拿回他的蛇皮。墩子……则是什么都不剩,我只捡到它的一条蜈蚣腿。所以这里用凡人的话说,差不多是个衣冠冢。”徐绍敛眸。
离若面白如纸的走到坟前,瞧着那石碑上刻着在渊的名字,当即一头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她曾期许了很久的两相厮守,期许了很久的天荒地老,后来她想着不求天荒地老,只求片刻也好。但很显然,她所有的梦想都破灭得所剩无几,除了腹中的孩子,他什么都没留给她。
其实她早就该明白,那样一个凉薄冷漠之人,心中是不会在乎任何人的,她只是……只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只是强求着想要天荒地老。
但是现在,她不必强求了。
以后,这冰冷的地方,就是她的天荒地老。
梓桐在衣冠冢边上被离若弄了一间屋子,圆了她的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