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家父去得早,论偏爱,许是更爱我大姐姐跟妹妹,还有家中的一堆旧时书籍。”
“那你跟弟弟都还相处得好?”
云舒说道:“相处的来便是了。父亲早逝,母亲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自然我们兄弟两个都要懂事。我不在时家里多靠着弟弟跟叔叔维持,我在家时弟弟便可轻松一些。况且我走运些,学问上算是能做弟弟的榜样,我们兄弟之间倒没有闹过什么矛盾。”
秦承业闻言,眼神看着远方,嘴角勾着一模自嘲的笑:“兄友弟恭,真是令人羡慕。”
云舒怕自己说错话,之后便没有再说。
太子在一处离士兵们较远的地方站定,手抚上城墙,眺望着远方,对云舒说道:“倘若有得选,我是不愿意出生在这帝王家的。”
云舒一愣,没想到太子殿下会对自己说这些,他好像还没有跟太子熟到这种程度吧?
云舒来不及回应,甚至可以说,太子殿下本也不为求得他的回应。
秦承业只是在那里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虽然金银无数,不愁吃喝,不知贫苦,却不如清贫人家。你们这样父子和谐,兄友弟恭的关系,本宫是难以体会的。父子之间互相猜忌,兄弟之间互相争夺。慎之你知道么?自我母后去世,本宫已经许久都没有睡一个安稳觉了。”
“若生在清贫之家,有个跟你一样的秀才父亲,知书达理的母亲,亲切的兄弟姐妹,便是一辈子不近皇位,我也甘心了。”
云舒见他越说越不对头,出言道:“殿下,万事已定,若殿下只是感慨还好,人总有疲惫,叹一声气也就罢了。这会儿正是关键时刻,万不可因此失了本心。
太子殿下不同我们寻常人家,老天生了殿下这样的千金之体,必然给了您难承受的辛苦。无法体会人间清欢,可万千百姓都是您的子民。殿下的重任在此,不在清贫和乐。”
云舒一段话,一下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秦承业给扯回了现实。
是啊,他原本只是准备感叹一下,吐吐难以与人言的辛苦。结果说着说着,竟然将自己说得郁闷了。
于是秦承业将自己拉下来的嘴角重新扬了起来,再不是之前那番颓丧的样子了。
“怪道唐书中说,魏徴去世后,唐太宗皇帝要说出‘魏徵殂逝,遂亡一镜矣!’这样的感叹了。慎之便是本宫的一面镜子。”
云舒忙道:“微臣鄙陋,哪敢同先贤比较?”
太子说的是一句古话,唐太宗李世民前期励精图治,魏徵本是他政敌一营,后来被李世民所用,一生敢于谏言,据记载,一辈子有两百多次进谏。
后期魏徵去世后,李世民的政治也开始走下坡,后期安于享乐。
“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魏徵殂逝,遂亡一镜矣!”这正是出自李世民的话。
太子殿下这么说云舒,云舒听了真是觉得自己担当不起。
他虽然也有建议说给太子,并且太子也有采纳,然而他的功劳远不及先贤。
云舒说自己鄙陋并不是谦虚,而是对先贤的敬畏。
太子殿下见云舒慌张,这才笑着换了话题:“本宫的弟弟跟本宫不和的事情,想你是知道的。父皇那边有本宫的人来禀报,父皇沉迷享乐,朝政之事逐渐放权到弟弟那里。他母家有权,父皇绝不敢动,更何况他母妃又得宠,他更是从小到大都受到我父皇的偏爱。
当初要不是那些臣子谏言,差点儿死了几个人,皇上只怕都不愿意立本宫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子。如今他的母妃是皇后了,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皇上想必也有废太子的想法,到这个时刻,本宫也不想父子兄弟相残,你说,本宫接下来可怎么办才好?”??s?
云舒想了想,说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臣理解殿下的想法。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殿下不想争斗,难道就能够不争斗了么?殿下身上扣着‘太子’的名声,这便是争斗的根源。
若殿下不再争取,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将来能够保全一家便是幸事了。只是殿下能够想到那些支持您站在您这边的大臣们,他们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吗?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殿下已经是太子了,若皇位将来落到二皇子手中,这便是将来二皇子心中的一根刺。二皇子生性聪明,然而有些劣根,内行玩乐淫1色。江山交到二皇子手里,殿下难道放心么?
臣才入官场,对二皇子行为并不甚了解,然而此时也要祈求上苍,希望二皇子是个仁主而非生性残酷。否则不但微臣将来官帽堪忧,连太子殿下您,只怕也难逃罪责。殿下此时说不想争,那么以微臣之力是无法扭转殿下的思想的,微臣只能劝殿下三思。”
其实以之前太子殿下的行为来看,太子并不是不敢争斗的。他想要那个皇位,并且一直都挺想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他估计也是敢的。
只是或许父子兄弟相残这一点,仍旧让他犹豫了。这会儿说是太子自己打了退堂鼓,倒不如说,是他希望云舒此时能够再坚定一下他的想法罢了。
而对于云舒来说,他现在站在了太子这一党派,不可能希望太子就这么咸鱼了自己的,毕竟太子失势的话,他自己官帽不保还是小事儿,就他一个五品官又没什么后台,丢了性命也未可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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