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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1页)

此昭一出,天下哗然。

按说萧定为人确实刻薄严谨,从政却并无懈怠之处,他在位其间,天下不能说大定,倒也能休养生息。其实若不是与匈奴多年大战,消耗了不少民力财力,只怕他的呼声还该更高些。

但杜进澹和陈则铭,朝中一文一武两位重臣,却翻出了十年前的后宫大火这旧案。

话说这疑案当年也多的是人质问,但都被萧定强权压了下去,此刻再抖落出来,却是有证有据,再无可置疑之处了。天下万民终于得知真相,原来当年这场烧死诸多宗室的惨案竟然是皇帝背后指使所为,难怪当年刑部立案多年却无法追查到底,最终只能草草不了了之。

这案子翻出来,本来为萧定辩解的人也只能闭了嘴,百善孝为先,萧定犯了这个禁,谁还敢为他说一句话。只能说先帝有先见之明,备下了这龙头铡,哪怕贵为天子也还是有被别人拉下马的时候。

此刻,敬王早已经是太子,但众臣避讳他是萧定亲生血脉,居然避过他,另立了一位新君。

却是萧定最小的弟弟,宗室最后一位亲王,容王萧谨。

萧谨比敬王大不了多少,今年才十五岁,十年前因为他的年幼及其生母的地位低微,没被诸多亲王看在眼中,逼宫时漏了此人。

这孩子反因祸得福没在那场大火中送命。

话说此人,人如其名,长年在萧定身侧,活的那个战战兢兢,拘拘谨谨啊。据说十五年中,安分守己到没敢出自己的封地半步。

杜进澹看中的便是这份胆小。

陈则铭本来想立的是敬王,杜进澹只说了一句,此子自幼精明,有乃父之风,若立之,后患无穷。

陈则铭听后默然,他并不想在若干年后,与荫荫的儿子翻脸成仇,终于默许了杜进澹的选择。

此刻的萧定被关在冷宫中,自然也听说了这些,他本来身患重病,得知自己棋差一着的原因居然在一直信任的老臣杜进澹身上,当夜便气得吐了血,一头昏死过去。

把韩有忠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敲门,求卫士叫太医来看。

然而此刻哪里还有人管废帝的死活,数日后,萧定悠然醒转时,陈则铭那里才听到消息,派了太医来看。

萧定将太医用棍子痛打了出去,冷笑道:“要杀就来,还治什么治?脱了裤子放屁!”他激怒愤恨之下,竟然将早年在坊间学的粗词鄙语都说了出来。

那太医连忙逃了出来,若在从前,他还要惧怕万岁日后生怒,此刻倒不用了。

然而,新帝登位后,就废帝处置问题不知如何是好,问到陈则铭,陈则铭道:“万岁新登基,天下望仁厚之君,……废之足矣。”

杜进澹望之,微微摇头。却没说话。

宫变之事,陈则铭功劳最高,新帝封陈则铭为王,同时职掌帅印;但若无杜进澹之前种种铺陈,陈则铭也无法成功,封杜进澹为相,其子招为驸马。

两人都是萧定重臣,党羽原本众多,朝中少数一些异己,很快也被杜进澹辣手除掉。

自此两人一同摄政,协助幼君,一时间权倾天下。

然而这样的平衡注定只是短暂的,此为后话。

萧定这里却是死意早定,只浑浑噩噩等消息,宫中无人理睬他们,待萧定得知性命无碍,已经是月余之后。

等死等了这么,居然等到了生的讯息。

萧定久呆之后,纵声大笑,状若癫狂。

此刻跟在他身边只有韩有忠一人,多年前是这一个人,多年后还是这个人。

就象一场梦,梦中他手握天下,立判生死,站在权力的颠峰,然而梦骤然就醒了,哪怕他手有余温,哪怕他万般不甘。这么多年,他绕了个圈居然回到了原点。

韩有忠惊慌,“万岁?”

萧定止了笑,怔了半晌,突道:“我已经不是万岁了。”

韩有忠老泪纵横:“万岁始终是老奴的万岁。”

萧定看着他,目光冰凉。

还能信吗,人还能信吗?

韩有忠却不知道他的想法,恭顺着伸手扶他。

萧定转过目光,这么多年,这场梦过去,我失去我的爱人,却收获了更多的敌人。

陈则铭,陈则铭……

……你放过我?不杀我?!

仁厚?太可笑了,你不看看自己,你有这个资格吗?!你不过是个贱人!

我早该听杨粱的话,永不用你。

该一早把你踩得更低贱,踩到泥里永不出头——是我给了你机会。

……我错了。

若有一天……,若有那么一天!

我第一个要杀的,必然是你。

从此,萧定被困静华宫,长达数年。

他的幼弟虽然饶了他性命,但对曾呼风唤雨的胞兄哪里能彻底放心。只是碍着仁君两个字和皇家面子,才不好意思明目张胆把他投入天牢中罢了。思来想去,最终将他禁在冷宫内,让陈则铭亲自派人看守,百臣及后宫诸人均不得靠近。

萧定若能起身,看到宫门那一排排黑甲卫士,想必要气得眼前发黑,那原是他花银子养出来的精锐之师,居然却用来关押自己了。

但此刻的萧定完全无暇顾及这些,久病之后的他早已经气血两虚,原是靠太医拿贵重药材给将养着身子,而此番几经变故,药早是断了,又是心情激愤,血气难平,渐渐竟然不能支持。

之前那番要将陈则铭挫骨扬灰的雄心壮志,他自己也知道只能是想一想了。

然而那恨意入了骨便不能退,哪怕他不时昏迷,也会在心头反复念叨那个名字,生恐自己过奈何桥时给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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