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王爷,解酒汤好了。”
浮玉垂眸进去,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把那碗汤水放在桌上就告退了。
她当然看见了那两人刚才的动作,只是作为婢女,她若是阻止便成了逾矩,若是不阻止,又实在怕她家姑娘吃了亏。
毕竟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也总不能一直在他穆家的子孙身上吃亏。
于是浮玉便想了这么一招,既不大张旗鼓惊动了两人,又能让穆长庚意识到这是在将军府,不能继续做什么。
卧房的门被重新带上之后,穆长庚望着浮玉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半晌笑道:
“你这个丫头与你还真的相像,都是顶聪明的。”
颜少微红着脸说不出来话,别过眼去不看他,似是为刚才在浮玉面前丢了脸而生闷气。
其实她早知道这事儿在浮玉那里是瞒不住的,只不过是缺一个与她挑明了的时机而已。
既然浮玉恰巧撞上了,倒也省得她去斟酌该如何开口,不过现下唯一麻烦的就是这段关系说出口的时候该如何界定,总不能真拿“各取所需”这四个字去堵所有人的嘴吧?
穆长庚的话没有得到回应,讨了个没趣儿,却也并不恼,只笑着松开刚刚还握着颜少微的手,顾自起身站在她的妆台前看她匣子里的小玩意儿们。
而其中一块儿被颜少微用红绳子拴了挂在铜镜前的乳白色玉石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穆长庚伸手摘下那块玉石,只见上头雕刻着精致的芒星图案,边角圆润,像是被它的主人经年抚弄过后才有的痕迹。
他看了看玉石,又抬头看了看颜少微,还没等他开口问她这玉石的来历,颜少微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下床,连鞋也来不及穿,夺回那块玉石便扔进了匣子里。
随着她“啪”地一声盖上那匣子,穆长庚心里的许多话也随之憋了回去。
颜少微很快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偏激了,低头不语默默回到了床上,屈膝靠在墙边没再说话。
她假装看不懂穆长庚向她投来的质询的目光,眼神微微有些躲闪,但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那是她十五岁那年生辰,穆文滔送给她的礼物。
彼时大渊与西域的贸易往来正盛,各种奇妙的传说也就随着那条互通有无的路传进了这片土地。
颜少微听人讲了一个“许愿石”的故事,便念念不忘地记在了心里,总说有机会一定要得到一块世上独一无二的石头,刻着她的名字,能实现她的任何愿望。
后来穆文滔消失了半个来月,再回来时浑身都是伤,听跟着他的宫人说,太子殿下是差点把命丢在了悬崖上,才给她找着了这样一块儿独一无二的石头。
“少微,上头有你的名字,你看那棱角分明的星星,不就是你么?”
一条伤腿被太医抓着上药,痛不欲生之时,穆文滔还不忘了逗颜少微笑,他说这石头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她的任何愿望,但他可以保证,只要是颜少微的愿望,他赴汤蹈火也要为她实现。
颜少微至今不知道那块石头到底有没有如此神奇的力量,但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为了一颗石头就心心念念许久的小姑娘了。
而他,也不再是那个能为她翻山越岭赴汤蹈火的人了。
她刚刚想了又想,觉着自己本应该顺手把那破石头扔掉的,可思来想去又舍不得,于是只是把它扔回了匣子里。
穆长庚盯着她挑了挑眉,心里也明白她不会对自己说什么实话,便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只是有些事儿,她得明白。
他重新走回床前,俯下身,在颜少微耳边轻笑道:“以后在我面前,不许想其他的男人。”
颜少微瞬间瞪大了眼睛看他,半晌没憋出一个字来。
这话可真是说得她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见她吃瘪,穆长庚的心情这才慢慢好起来,也不去追究她刚才是不是在想别的男人了,只吩咐她把桌上的醒酒汤喝了,而后头也没回离开了将军府。
穆长庚走后,颜少微自是连半口汤也没喝,立马躺下装睡,这才躲过了浮玉匆匆赶来的诘问。
翌日清晨,正当浮玉守在门前等她醒来要问个明白时,东宫送来的帖子又让她忘了自己先前想问的事儿。
“姑娘,太子殿下差人来问,请你今日有空陪他到城里一趟,为皇后娘娘生辰挑选贺礼。”
她虽顶看不起穆文滔那个脚踏两条船的东西,可人家毕竟还是东宫太子,亲自送了帖子前来,她也没有扣下不通传的道理。
颜少微刚清醒过来,只听浮玉隔着门这一问,便因这一封帖子失了一整天的好心情。
往年皇后生辰,穆文滔几乎是不闻不问,一应贺礼都是由她置办妥当了,然后送到东宫去请他题了字,算作他们二人共同敬上的。
看来近日穆文滔也是心虚,觉着自己实在冷落了刚刚失去父母的颜少微,急着要想个法子把她的心笼络回来,想多有些跟她独处的机会。
而他的理由恰恰是颜少微无论如何也没法拒绝的,她想了想,最终也只能叫浮玉答应下来,与人约好了晌午过后在京城南街的珠宝铺子里见面。
当今皇后是平民出身,不喜华贵,只钟情于各类珠贝头饰,所以给她的贺礼并不难选。
加上颜少微一向巧思频出,所以这些年经她手送出去的贺礼,没有一样是出了错的。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颜少微和穆文滔就拎着几样首饰从铺子里出来了。
她正交代身旁的人把东西清点妥当再题字,一抬眼却瞧见了街那头迎面走来的穆长庚。
不,准确地说,是穆长庚和一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颜少微见过,是大渊藩国南越的长公主白景春,她们曾在一次宫宴上见过面。
她记得白景春那时是毫不掩饰对穆长庚的崇拜之情,甚至扬言只要自己愿意,她皇兄一定会来请求大渊国的皇帝,促成她和穆长庚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