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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归去来兮（第2页）

“你要去哪里？”听到他要留自己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顿时感到有些不安。她害怕漆黑的夜晚，害怕独自一个人的无助感。这些个夜晚，她时常被噩梦惊醒，梦到她在木棺中奄奄一息的恐惧。多亏有他在她的身边，这些天害得他大冷天的还一直在她的房间里打地铺受了风寒，她心里着实的过意不去。她本想说让他回房去睡吧，自己没有事的，但一想起深夜惊醒时四下无人的梦魇，她就把话憋了回去。

“去见见我的表哥！”他答道。

“那……能不能带我一同去呀？”她有些难为情的问道。

“你需要好好休息！那里兴许晚些才能结束。”他缓缓的说道。

“我没事的，带我一起去吗！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娴儿相当的虔诚的保证着，她知道他们男人见面聊天，带着她一个女子会着实的不方便。

“听话，留在这里好好休息！”她在这马车里颠簸了一整日，再加上这大晚上的风霜重，他又一次的重申。“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怕……”她说的相当没有骨气，很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娴儿在离客栈不远处的酒馆中见到了甄逸口中的表哥，一眼看上去他这个表哥与甄逸并无半点相似之处，甄逸是个宽宽君子如同谪仙一般，而这个表哥确实甚是彪悍，随他同来的那个兄弟也是个五大三粗的人物。他们二人同是王世充手下的武将。

她原以为甄逸身边的所有人都是那些不问世事的隐居之人。“元简你这来的正是时候呀晚一天我就不在这城里了！你我兄弟一别也数年未见了，不知姨母现在身体可好？”那人问道。

“一切安好，前年我去山东探望姨母未能见到兄长，不久前听说您在这里的消息便匆匆过来了，所幸终究是见到了！”甄逸对这位表兄非常的恭敬。

娴儿听了心里暗自的叨念他一番，哪里是匆匆过来呀……“元简，这位是我的好兄弟程咬金，字义贞。咬金呀，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表弟，甄逸，甄元简！太白山药王的高徒！”他为二人相互介绍着。

“小弟久闻义贞兄英武，今日得见实属幸会！”甄逸道。这三人见了面好一阵的寒暄，一时都没有注意到甄逸身后的那抹倩影。

“这位莫不是弟媳妇？”程咬金率先发现了她。表哥见到她也是眼前一亮，“元简成亲了？”他们这一男一女出行很难不被人认为是夫妻，听到他们这么问也并不觉得奇怪。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甄逸解释道。

表哥引他们入了厢房，几人把酒痛饮相谈甚欢。甄逸浅杯而止并不多饮，他表哥知道他酒量不好并不强求。反而他与程咬金一壶接着一壶，后来那程咬金觉得不够痛快，就直接让店家上了一整坛。“两位兄长明日一早不还要赶往军营吗，切莫多饮耽误了正事！”甄逸劝道。

“元简放心，我们二人酒量甚好，这点酒根本无事！”表哥道。从他们几人的对话中，娴儿慢慢听明白，原来他们二人曾是瓦岗寨的部将，后来被王世充所俘，王世充对他们二人算是礼遇有加，还封了大将军。不过他们二人对王世充的为人确是相当的不满。

“王世充此人过于奸诈，表面上委我等以重任，暗地里却叫他的侄子盯着我们。我老程虽说不是什么名震天下的好汉，但让我为这人效力，叫我怎能心甘”程咬金愤愤不平的吼道，大概是就有些上头了，连嗓门都大了起来。

这毕竟是王世充的地界，他也不怕隔墙有耳……

表哥道，这王世充打着服侍皇泰主杨侗的旗号在太尉府前立牌，要招揽这天下有才之人，一时之间门庭若市，下有平民百姓，高到隋朝旧部纷纷响应，这其中不乏能人志士。可他说是要广开言路，一副要开辟一片太平盛世的模样，可实则刚愎自用，独断专横，根本不听人家的劝告。就在前日段达还建议王世充向皇泰主讨要九赐。那九赐是何物是赏给有着不世之功的功臣的，他王世充何德何能竟敢动这个心思。

本以为跟着他能打出一片天下，可现在看来他的确不是那块料，还不如他们的旧主李密呢！只可惜现在瓦岗寨散了，李密也死了。听闻李密之死，瓦岗寨不复存在，娴儿诧异的问道，“李密是如何死的？”

想当初李密夺下瓦岗寨大权的时候还写了封信给李渊，说是希望与贤弟共创这天下，已经自诩比李渊高了一等。李渊甚至还恭敬地回书了一封，说当今天下群雄乱世，密公若是不为这天下之主，谁还能为行？这才过了多长时间，这李密说死就死了。

“姑娘你有所不知，就在去年瓦岗寨被王世充大军瓦解之后，我等被王世充所俘，而李密投了唐军。那大唐的皇帝不光还封了他个光禄大夫的职位，还将自己的表亲嫁给了他为妻。可没过几个月他就反了，就在一个月前被人砍了脑袋送回了长安！”表哥遗憾道。

“你说他既然投了唐，又为何要反！早知结局如此，当初还不如投了其他的义军，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不过这话说回来，这徐世勣倒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要不是他将李密带回黎阳安葬，估计他就尸骨无全了！”程咬金好一番的感慨，说着给自己灌下一大口的酒。

黎阳，他最终竟葬在了那里……黎阳自古便是个军事重地，想当年他跟随杨玄感兵变便是在那里。司空杨素生前还曾夸赞过此人，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如他。谁又能想到，在他死后这个人与他的儿子一同参与了谋反，只可惜儿子没有听他的话，最终是失败了，他的儿子死了，而这个人命大在押送的路上逃走了。这兜兜转转的他又回到了这里……

大业九年的那场兵变来的太过突然了，却不是毫无预兆。她亦是那场意外的受害者，她的父亲杨恭道便是响应了杨玄感的四十多个关陇贵族子弟之一。李密一向自视甚高，他肯支持杨玄感，不过是因为杨玄感出身弘农华阴杨氏。据她所知，同为弘农杨氏，比起皇帝杨广，她家的血脉与杨玄感更为亲近，最重要的是父亲与杨玄感交好多年，自然站在了他的阵营里。

其实说起来，她的父亲，包括她的哥哥与李密不过是同一种人罢了……

甄逸道：“李密与李渊祖上同为北魏的八柱国。李密出身关陇贵族，听闻他一向恃才傲物。当今各地义军是不少，但就算是走投无路也要投奔一个他看得起的人不是吗此人当然非李渊莫属！”

“不管怎么说，这李密也算得上是一代枭雄了……”娴儿眉心微舒，深深的叹了口气。

“话虽不错，但时逢乱世最不缺的就是枭雄。”甄逸浅饮一口。

“这乱世之中难遇明主，不知到最后谁能一统这天下，或是又要经历几百年的战乱！这大隋一统过短短三十年，皇泰主年纪虽小但却不是个平庸之辈，不知他还是否有望能光兴隋室。”秦琼道。他虽不是隋室之臣，但这天下忠于大隋的有才之士的确不少，若能各发挥其才，这大隋复兴也不是不无可能。

“恕元简直言，兄长最好莫要将希望寄托在那小皇帝的身上。如今整个洛阳是王世充大权在握，对那小皇帝虽是恭敬，但也不过一个傀儡。既然两位兄长了解王世充的为人，又怎会看不出他的野心。就凭他欲加九赐，便证明他不甘久居人下，早晚有一天会取而代之。届时改朝换代，隋氏的那些忠诚志士又是否愿意跟随他……”甄逸的话令她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一向遗世独立不问天下事的他竟会如此说。不过他说的一点也不错，古往今来加九赐的都是什么人，王莽、曹操、孙权，还有司马懿……那个不是谋朝篡位？

“那依元简之意，为兄现下当如何自处？”秦琼蹙眉问道。

“元简这儿有上中下三策，不知兄长作何看法。”甄逸缓缓道。

“快说来听听”秦琼心头一喜，他知道这个表弟一向有着自己独到的看法，他只是隐于市野，若是他愿意为官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上策，趁两军交战之际投唐军；中策，北上投奔窦建德；下策，卸甲归田从此隐于山林。”程咬金不解为何投唐为上策，投窦建德为中策。

甄逸解释道，窦建德出身草莽，虽是仁义勇武之辈，身边却缺少有威望的将领与博学广识的谋臣，就这一点他远不如李渊。李密降唐之后，他手下的一帮将领和他算占领的土地也囊括进了大唐的版图。再者，李渊的两个儿子的确不是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