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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二哥天下（第2页）

她继而拨开另一侧的雪，岩石上的字体刚劲有力。‘天下’，果然他心中的从来也不是她，即便在那个时候连做做假也不愿意。好一个‘天下’，是她小看了他的野心。

她转头离开了，眼中多了分他看不懂的情绪，却是这般的绝决。

这段在济世堂的日子她过的很开心，甄老爷子见他们回来了也是激动不已，在得知甄浩的消息后也算是安心了。甄浩和陌陌两个人自从与起义的大军一起走后便再也没有给家里来信，年轻人总是抱着一腔的热血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新鲜感，直到上了年纪才能体会家的重要性。

甄逸白天出诊看病，晚上便躲在自己的屋里看书。她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甄逸涉猎的书籍非常广泛，不光是《周易》《黄帝内经》以及各类医籍典注，史书与一些天文历法的东西他也很是了解。

这让她突然想起了李淳风那个家伙，也不知道他可还好，记得最后跟自己说的一句话是‘你若离开了就别再回来，否则会给李家带来血光之灾……’他没有把这话告诉李世民，是对她的义，而是他选择离开，是对李世民的忠。

她不信这些所谓的谶语或是占卜，人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该发生的终是会发生的。“你不是信佛吗？”她问甄逸。她记得他曾经与她说过，他与李建成是在寺里听经时认识的。可看他这一屋子里倒是有不少的道家经典，这也不奇怪，大概是受他师傅和祖母的影响吧。

“我母亲信佛！”他平和的答道。换句话而言就是他并不信佛，而信佛的是她的母亲喽！可是他母亲又不在这晋阳城，他为何还要跑去听寺里听人讲经……她一向自认为博览群书，可如今与甄逸比起来，她读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她与他也只能聊聊史书罢了，所幸她还是有一门精通的，可一聊起来才发现他可是比她还要明白……就针对于刘邦与项羽的问题上他们之间就有很大的分歧。她为项羽之死而惋惜，虽说他不是个当帝王的料，但却是个英雄豪杰，可歌可泣，可比刘邦为人直率的多！可他却说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可惋惜的，他更欣赏刘邦。

胜利是活着的人书写的，而悲歌是唱给死人听的，到最后也只剩下了可歌可泣四个字。若是换做是他，要出手便要应要赢到最后，不然还是干脆什么也不做得好，也好过在史上留下个鬼雄。

虽然觉得他说得在理，但她却不大认同，虽然最后胜利的人值得赞颂，但也不能全盘否认失败者呀！要是没有这些失败者，胜者也未必会是他们。再说，项羽的贡献也很大，这是不能磨灭的事实！谁不想成为最后的赢家，但总是会有人失败的……

甄逸也不反驳她，毕竟每个人对事物的看法都是不同的。不过，他也会时不时夸赞一下她的文史很好。可她觉得他这么做明显是在安慰她，怕伤了她的自尊而已……

阳春三月城外的山上已然是绿草青青，这天气变化莫测，忽冷忽热的。她本打算着跟甄老爷子学好医术，届时也可以治病救人成为一代名医。可甄逸一听说这话，顿时皱了皱眉头把她发配到了厨房干活。她的厨艺一向很好，这还得多亏当初在河东时李府的那位厨娘。不过对于杀鸡、刨鱼和生火这些事情可真的是难为她了，因为她每次美其名曰下厨也只是不过是把已经准备好的食材切一切加些调料来炒一炒顿一顿……逐渐这个问题就暴露了，他就让她学着收收药材、管管账本。

不过幸运的是他发现了她这个长处，虽然刚刚入手，却已经有模有样了。经过几个月的调理，她肚子上的妊娠纹也已经消失了，本来瘪瘪松垮的肚皮已然恢复到了当初的紧致细腻。当然，这最大的功劳要属于甄逸，要不是有个神医一直陪在她身边，每日为她研磨配药一番叮嘱，她也不会好的那么快。

每日清晨和夜晚，她拿着他配好的药膏轻轻地揉在自己的小腹上，心中总是忍不住的抽痛，眼泪也会不受控的滴落下来。那是她与她的宽儿相处十月的见证，那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见证。尽管嘴上不说，但她真的好想他。他的宽儿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哭有没有闹。她好怀念他还在自己肚子里的时光，虽然他很爱折腾，但至少她还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山上的花开了，她也适合多出门走动走动了，他便带她一同上山采药。让她去采些连翘回去好风干入药，刚说完她就非常自信的跑了，结果给他摘了一篓筐的迎春。他笑她是祖父到目前为止碰到的最笨的徒弟……她也相当的委屈，本来甄老爷子也没有几个徒弟，再说了这连翘和迎春本来就很像……

就在昨日，甄逸跟她说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照顾她一生，她明白这其中的含义。甄逸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还有他身边的人都待她很好。不可否认，在那一刻她有过心动。如果当初他应了祖父留在杨家，如果祖父没有离世，如若没有当年的那一场兵变，她真的有可能会和他成为夫妻……

但有的时候人的缘分总是兜兜转转的，饶了一圈以后又把他们聚到了一起。她没有立刻回应他，她说她需要一些时间，将过去的一切完全放下……

她从袖中掏出一块沉甸甸的美石，那是刚刚她采药时发现的。“送给你的！”娴儿笑着说道。甄逸接过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道，“这珷玞甚美，尚可乱玉。”

“你又知道？”娴儿挑了挑眉。

“这‘碝石碔玞’说的便是它吧！”他淡淡的说道。‘碝石碔玞’出自司马相如的《子虚赋》。

“这珷玞虽不是玉，但也很是好看。你赠我以珝，我还你以珷，我们这也算礼尚往来了！”她勉强的说道。不知是什么惊动了山中的鸟雀，惹得它们纷纷向山的另一端飞去。

“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下了！”他唇角轻扬。她一直觉得以他的学识完全不亚于什么名家学者，甚至超过了李建成和李世民。而他的表哥也说过他的武功不在他之下。这样一个文武兼修的人才完全可以进入朝廷成就一代名臣，可他却坚守着自己的行医之路。

以前她不明白为何身为士族的祖父会看上一介平民百姓还有招他入赘，可现在她却不得不佩服自己祖父看人的眼光。眼看着太阳快要落山了，甄逸带着她按照上山时的路回去。当再次路过半山腰的那户人家时，他却感觉有些不大对劲。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一家老小七口人横尸遍地，面目狰狞。她吓得叫出了声，不自觉的缩到了他的身后。而他却是没有丝毫的表情，一脸的淡然，只是小心的将她护在身后，安慰她不要怕。他说：“有我在，放心。”

上午来时还看到这家的男人上山砍柴，两个孩子在门前玩耍……这难道就是所说的人命如草芥吗听说人死和亲眼看见人死，这感觉果然相差很远。甄逸说看那伤口有的是被利剑刺死的，有的是被弯刀砍死的。回城的路上他一直保持着警觉，他带她避开了好走的大路，挑了一条较为隐秘的小道下山。

她一直紧随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尽管她知道她这样做非常失礼，可她真的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死，真的好害怕……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果不其然在山脚下看到了一支举着刘武周大旗的队伍，其中还有几个穿着突厥军装的人，看的她更是胆战心惊，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不想再死一次了。

他们一路躲躲藏藏，终于赶在城门紧闭前回到了晋阳城。她问他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告诉驻城的守卫，可他却让她不要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