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不解道:“为何?虽说老太爷当日叮嘱哥儿不得和他从前的旧交、学生联络,可这是陛下为你选的老师,又不是你主动求的。”
沈曜戳倒了镇纸,道:“现在自然没事,谁知道后来会不会有事呢?”他轻描淡写的说完,转而问道,“茯苓鸡汤炖上了吗?午后我去舅母那里,嬷嬷别忘了让人送过去。”
陈嬷嬷知道他不想再说,顺着他的话结束了上一个话题,道:“炖上了,这个且得炖炖呢。”
“嗯。”沈曜伸了个懒腰,道:“我去睡会儿。”
隔日,沈曜照旧午后背着书袋去贾敏院里读书,吃点心时得知了扬州知府马虎被下狱治罪的事。
“具体的还需审问,不过你舅舅说罪证俱全,怕是不会轻判。”贾敏对沈曜说道,“他家里的女眷一并入狱了,除了一个姨娘被他提前送走了,无一幸免。”
沈曜想到那日陈嬷嬷说马虎有个极宠爱的小妾,性命攸关的时刻,他的妻儿他都没有想到,却想到了这个小妾,沈曜一时无言,实在不能理解。
黛玉问道:“做官的是马大人,犯事的也是马大人,他家里的女眷又不在官场,为
何要抓她们?”
贾敏耐心道:“一个家族里的人就是这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杨夫人虽没有任职做官,但她也享受到了马大人的庇护,譬如她弟弟,若不是御史中丞告到了陛下跟前,必定也会被遮掩过去。更何况,杨夫人自己并不无辜。”
“玉儿,你虽只有七岁,但娘也该教你些管家之道了。譬如,有一点,是绝对不能做的。”贾敏严肃道,“决不能私放印子钱。”
黛玉道:“何为印子钱?”
贾敏细细解释道:“印子钱就是你将这钱借出去给别人,一吊钱每个月收二分利,一月后借钱的人就要还一吊零二十文。”
黛玉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她虽然对银钱没什么概念,但也被这巨大的利润吓到了:“这可真是……”
“若是不还呢?”沈曜问,“他既借了钱,想必是家里的确省俭不出来了,一月后若是还不上,债主会如何?”
贾敏道:“像杨夫人这种,家里是一方豪霸的法子就多了,无非是威逼利诱罢了。”
沈曜和黛玉不约而同的想起来了被杨夫人的弟弟逼迫跳井自杀的那位姑娘,一时间不寒而栗。
“如此伤天害理……”黛玉厌恶道,“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放印子钱多会害得别人家破人亡,有损阴德。这是其一。”贾敏接着道,“其二,家中女眷放印子钱,会连累到男人身上,轻则革职,其三,这期间害得那些人
命,官府审查时,又是一宗罪。”
黛玉听完,道:“娘放心,我记着了,这样不积阴德违背良心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沈曜道:“杨夫人既做出这种事,她下狱不算冤枉。”
“是啊。”黛玉也道。
沈曜见黛玉和贾敏都神情严肃,有意舒缓房里的气氛,便道:“舅舅立了这样一件大功,陛下不日必会来旨嘉奖,舅母,陛下会让舅舅回京吗?”
贾敏道:“陛下的心意,咱们怎好随意揣测。昨晚你舅舅还同我说,想要立即回京怕是不能了。从前没想到扬州官场这样糜烂,且,你许是不知道,柳先生全程参与了此案,有他回京同陛下禀告详情,倒用不着你舅舅了。”
“哦。”沈曜蔫蔫的应了声,想,柳先生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啊。
贾敏见他如此,反过来又安慰他道:“地方官任职不过两年三年的,你舅舅想要回京也没有几年了,何况在外头历练几年,你舅舅回京许是能做个大官呢!”
黛玉不知道爹娘打算过回京的事,并没抱有希望,此时见沈曜情绪低落,她虽也还记得沈曜终究要回京这事,但因为早有预料,倒还好些,也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久哥儿,咱们难道还会因为离的远了,关系也跟着远了吗?”
“自然不会!”沈曜立即道,“回京后,我也会给姐姐和舅母写信的。”
黛玉故作嫌弃道:“那你要先练字
呀!”
沈曜道:“我一直在临祖父的字帖,我觉得已经进益了。”
贾敏道:“沈老太傅的字是当朝一绝,久哥儿用心学,来日必会青出于蓝的。”
“嗯!”沈曜骄傲的抬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