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红头疼,“几点了,你不赶紧回去休息?”
从昨天中午夏清的一个电话开始,到今天的声明以及发布会,筹备时间只有十几个小时,他们几乎都是连轴转,没有喘息的时间。
“你先回去吧。”夏清看着她,眼神轻飘飘的,又不像是看她。
周红坐下来,“你不走的话,我陪你一会儿。”她有些小心地问,“你,没事吧?”
夏清喝空了可乐,顺手捏扁了瓶子,“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为民除害,神清气爽。”
周红上上下下端详他片刻,“夏清,你可真是超出了我的认知。”
夏清哂笑,“此话怎讲?”
“我单知道你是个认死理的,”周红半认真半开玩笑,“没想到你这忍辱负重的程度堪比勾践啊。”她指了指桌上打印出来的,堆成小山的证据和证词。
“所以啊,我大仇得报,痛快。”
“隐忍筹谋了这好几年,最后一下仓促打乱节奏,赶鸭子上架似的,不可惜吗?”
“时机到了,”夏清耸耸肩,“再说了,有你帮我排兵布阵,不算仓促,严风不是已经被叫去协助调查了吗?”
周红很少步步紧逼,“本来可以做得更妥善一点,不这么快的打草惊蛇,棋美有两个高层董事出境了。”
夏清目光虚虚地投向窗外,“我又不是公安,我只负责检举,能不能把人渣一网打尽,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嘴硬,他是咬死了不承认,一门心思要当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也不知是谁一看到时城被扒底细,便火急火燎地乱了阵脚。
你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周红放弃逼供。
“我还没跟你说过当年的事吧?”夏清偷偷松了一口气,转而坦白交代另一桩。
周红洗耳恭听状。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个挺俗套的故事,在这个圈子里大概不少见。”夏清眨了眨狡黠的清光,“可惜,他找错对象了,我还就吃不了这一套。”
夏清粗略叙述,“那时候,我的个人视频号突然粉丝像潮水一般增长,临时成立了工作室。没什么经验,一头雾水,棋美正好拓展短视频业务,就投来了橄榄枝。我当时跟家里冷战,他们都不支持我做这个行业,我本身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所以格外看重和业内大公司合作的机会。”夏清自嘲的笑了笑,“实践证明,我太天真了。我跟人家像模像样地协商合作模式,严风却处处刁难暗示,最后我才搞明白,他是打算潜规则我。”
调查棋美和严风的事,夏清一直都是自己暗地里在做,周红昨天才第一次知晓。
“有一次饭局,”夏清加快了些语速,似乎是极其厌恶的回忆,“他灌我的酒,应该还在里边下了不干净的东西。我拼命挣扎,用酒瓶子砸碎了他的脑袋才逃出去。之后,就是彻底翻脸,他买通媒体抹黑我,还打算封杀我。没办法,”夏清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我只能向亲爹亲妈求助,我妈花钱帮我摆平了舆论,又找人过话给了棋美老资格的董事,他们偃旗息鼓,我吃下哑巴亏。”
“就这样?”周红问。她直觉,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夏清在心底反驳。但他终究还是略过去一些他这辈子都不打算再提及的往事,说了另外一件,“严风那种德行的败类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我,他就是那种吃不到嘴里也要咬一口恶心人的狗。”
“他做了什么?”
“也算他有点儿脑子,当时我爸正在提副部的公示期间,他找人举报,子女违规经商……”当年,夏正阳主动提前退二线的举动给夏清惊着了。虽然,归根结底最重要的原因不是这场被政敌利用了的举报,但也多少有些关系。当然,他卸任后应邀到党校授课,阴差阳错认识了吴臻,因祸得福开启了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那就是后话了。
不过,夏检察长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关于棋美和严风的犯罪证据收集,夏正阳的嫡系部下出了不少力。当然,蔡薇薇的资源后盾也帮了大忙,最直接的两个证人都是在得到了清薇的代言合同之后,才同意倒戈作证的。
从这一点上来说,夏清不得不感激迟来的父母关爱。至于两人在任何方面都要压对方一头的胜负欲,作为副作用,他也不得不照单全收。
“大约就是这么回事吧,”夏清总结陈词,“我这个人就是这么记仇。”
周红潜意识觉得逻辑里好像差了点儿什么,但她也一整个通宵没睡了,又一直精力高度集中,眼下大脑严重缺氧,理不出更多的头绪来。
“后来,我就把你挖来了,实践证明,我就真不是做生意的料。运气也不好,出门撞鬼。”
夏清把他关了大半天的手机打开,不一会儿便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提前跟家里人和几个关系最近的朋友打了招呼,其他阿猫阿狗的问候好奇和打探,他一律懒得应付。
周红起身,正要招呼他先回去休息,夏清的电话持续震动起来。他盯着屏幕,不接也不挂断,那副表情不太好形容。周红凑近瞥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字“大石头”。
“你帮我接。”夏清突兀道。
“我不。”周红拒绝。
夏清用眼神祈求。
他本来打算晾着这个人的,他就应该晾着他。可如果一直不接电话的话,他又怕时城太担心。
会担心吗?
夏清也不确定,但他总是做不到彻底狠心。
周红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划开屏幕,点了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