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慢慢爬向一个岔路口,裴温可以感觉到有上坡的后仰感,他不自觉吞咽了一下,从来都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司机”从后车镜里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放慢了车速。
而江渝,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关注着裴温,他温和的嗓音随即响起,拍了拍裴温的手,轻轻安抚着:“别害怕,裴哥哥,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会伤害的人就是你了。”
裴温的身体僵住了,副驾驶上的金发男人在听见江渝的话之后,便扭头过来,一眼看到了江渝深情的目光犹如实质般令人心惊。
可惜裴温看不见,男人哑然失笑一声,摇摇头,又将头转了回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们已经换了三辆车,裴温看不见路,第一次下车的时候小腿还被撞了一下,他忍着没出声。
但却被江渝看出来了,后来再下车的时候,江渝就总是用一只手抓住裴温的肩膀,中途还下车去了一趟药店,怜惜的用药油给无法反抗的裴温揉开淤青。
明明动作像情人一样妥帖,可裴温却总觉得自己现在就像砧板上的一条鱼,偶尔奋尽全力甩一甩尾巴,却只会被当作绝对力量下的“撒娇”,只能得到江渝轻飘飘的一句“别闹”。
裴温暗自咬牙,心里像碰到了痒痒粉一样刺饶,却又无计可施。
江渝轻笑道:“我们到了,裴哥哥,来,我扶着你,这里路不太好走。”
“……”
这点江渝倒是没有骗人,只听吧嗒一声,裴温似乎踩到了一根枯树枝,他的手搭在江渝手臂上,心里却在盘算着这里是什么地方。
按照行驶时间来算,他们应该还没有出江城。
当然,不排除他最开始昏迷的那一段时间,江渝将他带到了别处去。
不过,如果真的按照江渝自己说的那样,对他有所在意的话,那从他额头受伤,再到江渝给他上药,应该也不会间隔太长时间。
所以,裴温大概能推断的出,当时车祸发生之后,江渝他们并没有离开现场太远,加上当时警方已经赶到了,肯定会筛查过往车辆,所以,极有可能之前是把他关在了附近不远处的某栋房子里。
而现在这个地方……如果要说江城哪里会存在这么多的枯枝的话,那就只有江城公园或者郊区了。
公园不现实,而郊区人少,无论做什么都很方便。
裴温心里既忐忑又不安,视觉被剥夺了三天,他不可能没有一丁点的害怕和焦躁,这种永无止境的黑暗,会让整个人都陷入压抑之中。
未知的恐惧总是最可怖的。
尤其江渝在将他的双腿绑在椅子上之后,就消失不见,裴温心里一瞬间闪过许多画面,但最清晰的,居然还是车祸发生时盛明炀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幕。
也不知道他和小裴现在怎么样了。
汽车的轰鸣声惊走了森林的鸟儿,天空布满了厚厚的云层,就像一幅未被填充上色的画作。
被人像遛鸟一样改了三次地址,盛明炀心里焦急,总是害怕自己会来晚一步。
直到他的手机被收走,人坐在谈判桌的另一头,他面如寒水,将一个文件夹呲啦一声从长桌的这头划到江渝的身边。
“裴温呢?”
“别着急”,江渝瞥过文件,眼睛里闪过一丝近乎癫狂的情绪,犹如野火在黑夜中燃烧,他问,“我怎么能确定你给我的东西是真是假?三天时间,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怎么做你不用管,至于真假,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渝冷哼了一声。
他身边的金发男人将文件收了起来,并在江渝的冷然视线中,当作没看见一样,把他面前的电脑翻了过来,正对着盛明炀。
屏幕上赫然是被绑着双手双脚,蒙住眼睛的裴温。
那一瞬间,盛明炀唰的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质问道:“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拿来了江家的收购合同,什么时候放人?”
“放人?我只说了可以让你见他一面,并没说过要放人吧?”江渝耸了耸肩膀,尽管他戴着黑色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可仍旧让人难以忽视那眼睛里的野心和疯狂。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走裴温。
至于盛明炀,如果他识相一点,以后不再插手他和裴温,或许今天,他还能让他活着离开。
江渝的话给这个房间蒙上了一层阴影,仿佛笼罩在灰色的低气压当中,所有人之间的气氛都是剑拔弩张的。
“池渔!”
盛明炀怒不可遏,看向江渝的视线像深黑云层下积聚的暴虐雷电,只一声轰鸣就能让人粉碎碎骨。
江渝叹息一声:“原来你都已经知道了啊?我还说你是个蠢人,现在看来,比起三年前,还是有了点长进。”
江渝摘下了口罩,盛明炀瞬间瞳孔震颤,只见原本白白净净,明眸皓齿,谁见了都要说一声小天使的江渝,右脸的皮肤上出现了一大片瘢痕,恰好划过眼角那颗痣,将其遮挡住不见了。
这模样……就像是……整容后遗症。
盛明炀哑然:“你……”
“是啊”,江渝嘴角下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摸着自己的半张脸缓缓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但只有那张脸才能轻易破开你的防线,更好接近你,然后代替他,让你将他赶走,不是吗?明炀,你看,我做了这么多,我多么爱你啊?”
江渝一如既往的巧言令色,善于诡辩。
若是再搭配上江渝那极具亲和力的笑容,恐怕只会有人觉得是江渝爱他爱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