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车时脱瞭外套,身上隻一件黑丝绒的抹胸小短裙,现在觉得冷,伸长天鹅般的手臂去后座捞外套。
这时候,周敬航馀光终于看见她。
很惹眼的车,但他自己见得多瞭,周傢本傢地下车库就停瞭一辆千万级别。但比车更光彩夺目,是副驾驶的女人。
不完全看见她的脸。但那一身冰肌玉骨仍旧记忆深刻,她墨镜微微往下滑,把外套展平瞭铺在身上,手指顶平墨镜,完好无缺地遮住标志性的混血特征。
鬱理也注意到瞭周敬航,但他比自己更快地转过目光。
他双手插在腿侧口袋,穿得并不厚重,那张脸一如既往的该死的好看,但此刻,又多瞭一点儿不同寻常的东西。
就好像鬱理来找他,最后却跟宋愈走瞭,他若无其事的平静目光。
鬱理翘起唇角,她两指点在饱满唇沿,大方送瞭个热情四溢的飞吻。
他眼神多瞭两分锐利,但很快,重新被鬱理所熟悉的不屑冷漠占领。
她眼睁睁地看著那个既冷又傲的男人转身离开。
唐教授回过神,遥遥喊瞭两声敬航。他步子迈得很快,迎面而来的冷风刮在脸颊,仿佛一个又一个从天而降的巴掌。
鬱理勾著墨镜,露出似笑非笑的眼尾,不知怎麽,那身俊挺背影,竟让她品出一分落荒而逃?
她心想,翻开电子版成语词典,查询落荒而逃。辅助英文释义,她忽然微微笑瞭。
庄铭重新回到车上。后半程无论他在和她说什麽,她挂著近乎静止的疏离笑容,偶尔纡尊降贵回答一个“嗯”或“哦”,更多时间则是一动不动地刷手机。
车厢气温直降,庄铭中指指尖轻轻磕著皮质方向盘,他知道鬱理生气瞭。
但她生气也很有一番不可方物的滋味。她不会破口大骂,也不会阴阳怪气。她这种出身的小孩,通常很会克制自己情绪,比如现在,她眼角眉梢扬著很漂亮也很冷然的讥诮。
又是一个长达一百二十秒的十字路口,红色交通灯有序闪烁。庄铭低头回複消息,在无聊空隙裡抬头看鬱理。
他昨晚发的那条动态,她应该看见瞭。
但也就仅限于看见。
脾气傲慢古怪的混血儿并不爱在公开的社交媒体账号留下自己痕迹,她本能地奉行某种“阅后即焚”原则,你不能奢望她给予相应反应,因为她一定会用那种很恼人但又很美豔的眼神冷冷地看著你,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或脑干发育不完全的傻子。
庄铭用二十秒时间构思内容,迟疑五秒,最终在红灯还剩七十多秒时问她:“生气瞭?因为我带你到科院。”
“你明知故问。”
戴著墨镜玩手机让她看起来神鬼莫测,同时也有一点点傻气。
鬱理读完一章,想写点书评,但她的笔头功夫比嘴上功夫差瞭不止十万八千倍,思考片刻隻能遗憾作罢。
“鬱理,我也不差。但你那麽喜欢周敬航?”
她花瞭小十秒才听明白他的前后断句。她慵散地一撂卷发,满不在乎地说:“这和我喜欢不喜欢他没有关系。你没有尊重我的意愿,让我们在充满误会和谜团的场合下见面,这是很恶劣的行为。”
鬱理不是弱势的人。她高兴的时候可以追在周敬航身后,乐此不疲地逗弄冰天雪莲,这是属于她的低级乐趣。
但她不喜欢被男人牵著走,这种故意制造暧昧的场面她隻在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身上见过。
庄铭完全不走心地哄瞭声对不起,鬱理一哂,没有继续说什麽。
漂亮的混血儿从不会后悔的自己的每个决定,但她很快会被商人的无耻所震惊,于是后悔如水漫金山淹上心头。
阴沟翻船,鬱理,你也有今天。
假想敌
宾利带著沉默男女驶入一座私人庄园。
盘旋峭壁之上的积雨云如一块吸饱瞭水的海绵,沉沉地压著翻飞的白色浪花,空气中飘逸大事不妙的阴湿味道。
仿佛还要再下一场雪。
车子缓缓地滑入停车线。
别墅门前栽种一片巨大的奥斯汀玫瑰花海,虽然现在不是玫瑰怒放的季节,但金钱力量向来无敌。
鬱理踩著冷风下车,游过后颈柔慢的风藏著鬱稠的玫瑰花香,浓烈到近乎呼吸困难的地步。
她假笑著挽上庄铭,他给一身黑衣的高大安保出示烫金邀请函,对方核对无误后放人通行。
别墅主人是某个华裔二代,他父亲以热衷慈善事业闻名。但几十年前发迹却是靠捞偏门,鬱理听过某种不予求真的说法,如今广散财支持慈善事业是因为早年亏空太多。
真真假假,孰是孰非,不在鬱理今日赴宴的目的。
那位二代穿一身寻常审美很难接受的大秀款,可惜身材一般,撑不起鬼斧神工的设计。
他认得鬱理,迎上自己雌雄莫辨的一张脸,亲亲热热地喊瞭声“哦我的天这不是我们lily吗!”接著送上自己的左右贴面吻。
“今天是我生日!”他夸张而热情地说:“没想到庄少带的女伴是你!好意外,好惊喜。”
鬱理根本不知道自己“lily”的名字究竟是怎麽被默认,但事已至此,接受比解释来得更轻松。
她客套地回瞭两句英文,在对方以生日的请求下装模作样地和他拍瞭几张照片,亲密如少女姐妹。
他找瞭好几个角度,每个角度贴心地呈现鬱理大杀四方的美丽。场内不乏年轻女孩,但小门小户的美貌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
尽管庄铭认为自己对鬱理没有特殊的男女感情,但不得不承认,如果是她作为自己女伴,确实很乐意享受其他人的羡慕目光,虚荣心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这种成为万人中心的感觉,是和之前那位无法带来的体验。